与此同时,
西山客栈外没有了往日安宁的气氛,无数梁山贼寇四散着逃窜,此刻是乱作一团,处处充满着惊慌。
而西山客栈的大门处,孙二娘与时尖端等人望着街上那无数仓惶逃窜的的梁山贼寇,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孙二娘皱着黛眉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怎么都这个样子了?”
时尖端见状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不过他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要不我抓个人问问?”
孙二娘还未开口,老八便下意识说:“莫不是那秦军攻上山来了吧?”
孙二娘闻言黛眉再次立了起来,而时尖端见状连忙说:“怎么可能,老八你不知道不要瞎说!”
老八闻言嘟囔着说:“怎么不可能,若不是秦军攻上山来,他们又怎会这副模样?”
时尖端闻言悄悄瞪了他一眼,而孙二娘则笑道:
“你不要乌鸦嘴,那秦军虽是侥幸胜了一仗,但我梁山六关八水寨,哪个不是天底下响当当的英雄好汉驻守,那秦军又怎么不声不响的攻上来?
依我看,没个数月的功夫,那秦军别想攻进来!”
“是极是极,老板娘说的不错。”时尖端笑着附和,同时他狠狠掐了还要张口的老八一下。
老八吃痛一声,下意识喊道:“大哥你掐我干嘛?”
时尖端一愣,而孙二娘也是一脸疑惑的打量着时尖端。
但也就在这时,“菜园子”张青急匆匆的向他们跑来!
他脸色通红,额头上布满汗珠,神色很是焦急。
“当家的,你怎的回来了?”孙二娘见状连忙迎了上去,同时她见张青这副模样,便对着身后的时尖端说:
“小时,快去给当家的倒壶茶水来。”
张青连连摆手,他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胸口不断起伏着说:
“二娘,快跑!”
孙二娘闻言有些诧异,她上前搀扶着张青,满脸疑惑的问道:
“当家的,跑什么跑啊,这今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张青仍旧喘着粗气说:“二娘,那秦军不知怎么回事,就突然攻上梁山来了!你快回去收拾收拾细软,快准备我们的后路吧!”
孙二娘闻言没有去客栈,反而是接着问道:“怎么回事?那秦军怎么就攻上山来了?我梁山的兄弟们都哪去了?”
张青闻言急着说:“宋江哥哥听到消息已经昏过去了,你别问了,现在赶紧收拾金银细软,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孙二娘闻言也是有些手足无措,她回过神来后便急着问道:“那我兄弟呢?我兄弟去哪里了?”
“武松兄弟随鲁提辖去拦截秦军了,但我听说他们那秦军是有备而来,武松兄弟终究没有抵挡住秦军的攻势,已经被秦军所击溃,败退下来了。
至于兄弟如今在哪里,这如今整个梁山都乱哄哄的,我也寻不到他的踪迹。”张青很是急切,他推着孙二娘向客栈内走,同时说:
“二娘,快逃吧,不然等那秦军追来,我们到时候就算想跑也来不及了!”
孙二娘一听武松被击溃,败退下来后,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根本不能再思考其他。
而张青此刻仍在推着他,同时劝道:“二娘,兄弟他武功高强,寻常士卒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我们快逃吧,再...”
孙二娘当即快步向前走去,来到客栈的帐台前,探身取过一把弯刀。
“当家的,逃什么逃?”
孙二娘声音顿时一凌,她目光瞬间变得无比的坚定,将刀鞘扔在地面喝道:
“这帮狗男人,不但欺负到梁山头上,还伤了我武松兄弟,我跟他们拼了!”
张清见此情形心中大惊,她快步上前拦住孙二娘,用弯刀从她的手中拽了出来。
他急着劝道:
“二娘,你别在这个时候犯浑啊!
如今梁山大势已去,山上乱得很。你这一去寻到武松兄弟还好说,可若是武松兄弟已经逃了出去,你岂不是要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更何况武松兄弟武功高强、吉人自有天相,咱们先保住自己的性命,等逃出梁山才有机会与武松兄弟相聚啊!”
孙二娘被张清这么一劝,也是稍微清醒了些,不过她此刻却仿佛是被忽然抽离魂魄一般,目光呆滞,扶着柜台喃喃道:
“逃?可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这天下虽大,可除却梁山,哪里还是我们的家啊?”
时尖端见状心中有些莫名的哀愁,他见往日天不怕地不怕,一副泼辣性子的孙二娘,如今在梁山分崩离析之际,也露出了小女人的姿态,不由得有些惆怅。
他不禁劝道:“还有十字坡...”
张清听到“十字坡”这三个字,眼中忽然一亮。
他连忙搀扶着孙二娘,对着她说:
“二娘,这天下之大,我们又哪里去不得?
我们逃出梁山后,便再开一家客栈,我们一边落脚,一边打听武松兄弟的下落就是!
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哪里又不是家?”
孙二娘听后默默不语,
张清见状便将她揽在怀中,同时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说:“二娘,只有活着,我们才有机会与武松兄弟他们再相聚,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孙二娘止住抽泣,她应了一声,
“嗯,当家的,我听你的。”
片刻后,她便擦了擦眼泪,快步向客栈内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张青连带着时尖端等人也皆是默默叹了口气。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时尖端脑中忽然冒出这句话来,他没想到曾经轰轰烈烈占据了小半个砀郡的梁山,竟然这么快便是大厦将倾,到了树倒猢狲散这个下场,不由心生感慨。
不多时,孙二娘便背了两个包裹出来,她脸上裹了一层面纱,身着粗布衣裳,急匆匆的朝他们走来。
张青见状便要离开,而孙二娘则来到时尖端等人面前,将其中一个稍小一些的包裹放在时尖端怀中,同时说道:
“如今这个局势,你们也看在眼中,这梁山怕是不能继续待下去了,咱们也只能就此分别了。
不过你们跟着我孙二娘一天,我孙二娘便要护着你们一天。”
她拍了拍时尖端怀中的包裹,嘱托道:
“这里有些钱,虽不算多,但也足够你们兄弟几个安置落脚的了,你们便拿去分了吧。”
时尖端闻言脑中轰然炸响,他万万没想到孙二娘逃难之时,竟然还能给他留下一份财物!
他刚要开口,却见孙二娘默默摇头,
“什么都别说,你们赶紧逃吧,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希望我们日后还有相见的机会。”
说罢,孙二娘便转身奔向等候在大门处的张青,便要离开。
而众人此刻望着时尖端怀中的包裹,心中皆是无比的感动。
老二重重叹了口气,“这老板...这么好的老板,我之前怎么就没遇到...”
老三也是叹了口说:“欸,江湖一别,再难相会啊。”
老五擦了擦眼泪,声音有些抽泣,“此一去,生死两茫茫,希望掌柜的与老板娘能安然无恙吧。”
老六则是有些惊讶的问:“五哥,你哭了?”
“我才没有,我...我...”老五犹豫片刻,随后说:“我刚刚切洋葱了。”
“拉到吧,负责切菜的一直是我。”老二将手搭在老五的肩膀上,有些惆怅的说:“哭吧,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况且你还不算个真正的男人,就更没罪了。”
众兄弟闻言忽地噗哧一笑,离别之际伤感的气氛也消散了一些。
而老八此时则怼了怼怔怔出神的时尖端问道:“大哥,别愣着了,我们也该跑了,不然一会秦军来了,我们就跑不掉了!”
“跑?”老七谢泽起闻言有些错愕,他皱着眉头望了老八一眼,诧异的说:“老八,我们就是秦军,我们要跑哪里去?”
“嗯?”老八闻言有些诧异,随后他忽然恍然大悟的说:“对啊,我们是秦军,不用跑啊!”
众人纷纷笑道,
“你给那李逵当小弟当傻了吧?”
“你连你是秦军...”
就在这时,时尖端突然向外冲去,他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一路来到街上,对着刚刚翻身上马的孙二娘喊道:
“老板娘!”
孙二娘提起马鞭,闻言扭头问道:
“小时,你?”
时尖端望着孙二娘那充满疑惑的双眼,脸色很是纠结。
“小时,你有什么话就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张青皱着眉头问道,脸色有些急切。
“老板娘...其实...其实...”时尖端手拿着包裹,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其实什么?”孙二娘见时尖端提着一个包裹,便是问道:
“可是钱财不够?”
说着,他便取下裹在头上的纱布,从头发中取下一支金钗,又从手上取下一颗玉扳指,对着时尖端说:
“这个也给你们,快去逃吧。再晚一些,等那秦军打过来了,你们兄弟一行人恐怕就逃不掉了。”
见此情形,时尖端更是感动,他终于鼓足勇气开口道:
“老板娘,其实我是卧底!”
“卧底?”张青与孙二娘二人闻言一愣。
时尖端举着包裹,沉声说:
“老板娘,其实我本不该说这些的,可如今看到您这样,看到您与掌柜的对我们兄弟几人这么好,我实在是不忍心再继续隐瞒下去了。
我就是秦军的卧底,我出自剿异军,为剿异军副将宇文成都之亲卫,两月前奉命打入梁山,我、我、我时尖端愧对你们!”
此话一出,孙二娘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时尖端。而张青则是下意识握紧腰间长刀,眼中露出杀意。
“你...你是卧底?”孙二娘仍旧有些不敢相信,他指了指西山客栈的大堂,满是疑惑:
“你们兄弟九个,全是卧底?
包括那个老五和老八?”
时尖端点了点头,他说:
“掌柜的,老板娘,你们降了吧,外面全是秦军。”
时尖端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说:
“老板娘,外面全是秦军,你们逃不掉的。
更何况梁山四面环水,梁山水师更是大败,如今大野泽上到处都是秦军的战船,你们就算乘上了船,又怎么躲过梁山的万艘战船?
就算你们侥幸逃到了岸上,你们也躲不过砀郡守军的层层围捕。”
“小时,你休要再扰我与二娘的心神!”张青直接打断,他怒道:“想让我们投降,除非杀了我!不然你就是痴心妄想!”
“我不是想劝你们投降,我是不想看着你们去送死!”时尖端突然喝道:
“你们就算真的能够逃出砀郡,可你以为你们今后就安稳了?
我是剿异军的,我知道剿异军的厉害,你们面对的将是剿异军与朝廷的不断搜索,你们将提心吊胆的过一辈子!
我受掌柜的与老板娘的恩德,我不想忽然在哪天见到你们的尸体!”
这一声吼,使得孙二娘与张青心中一震,二人眉头愈发紧皱,
时尖端深吸一口气说:
“这包裹,便是我报恩的理由!”
他将包裹放在前方的路面,随后后退两步,沉声说:
“掌柜的、老板娘,你们若是信我的,便将包裹扔给我,我会与上面说你是我们的策反对象,我会将此番传递消息的功劳都推到你们的身上!总之我会尽全力保你们二人不死,给你们二人一条生路!
若是你们不信我,便取走包裹,我时尖端祝你们能够逃出生天、日后客栈红红火火!”
说着,时尖端便又后退了一步,望着张青与孙二娘,等待他们的选择。
而孙二娘望了眼时尖端,又望了眼躲在客栈内,从上至下依次露出的八个脑袋,一时有些纠结。
随后孙二娘与张青深深对视了一眼......
......
“吴先生,您想好了么?”
岸边,一人问道。
“嗯。”吴用默默点头。
“那请您上船,我会护送您安全离开大野泽,我们将军在砀郡郡城内静待您许久了。”
“多谢。”吴先生默默点头,他抬脚踏入小船,随即盘腿缓缓坐了下去。
那船夫带上了斗笠,摇着船桨笑道:
“吴先生坐稳喽!”
随着他那双古铜色的粗壮手臂划动船桨,小船犹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
吴用叹了口气,他回首深深望着这座大山,眼中有些不舍,又有些晦涩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