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头副科长平常难得来露一个面，把自己弄得最忙最辛苦的模样。
    方向明没有揭开他的把戏，想着让他体面退休算了。
    年轻一点的，更不会去戳穿他的假话，看见了一口一个老科长叫着。
    虽然不管事，可人资格老，想坏谁的事，还是能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啊？会不会是骗子借了我们大厂的牌子招摇撞骗？”
    “不是的，那个卖衣服的年轻人是来我们厂里拿过货，我看见了，就是他带着好几个年轻男女在卖。”
    尹天水连着来了五天，终归会遇到供销科的人，只是没想到，他声势会做的这样大！
    “方科长，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副科长凭着老资格，问话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让私人去卖衣服，不是投机倒把吗？厂领导会同意？”
    方向明看着他冷冷一笑道：
    “你忙，我见一面也难，没机会告诉你。”
    “你这话真是的，我今天不是来了吗？”
    秃头副科长摸摸没剩几根头发的脑袋，脸皮够厚，回答的很顺口。
    “我们厂里的库存从五年前开始到现在，积了多少你老知道吗？”
    秃头副科长听见方向明一句‘你老’，心里光火了，冲口反问：
    “库存多少关我啥事？你不是科长吗？”
    “你是副科长，那你说说看，啥事是和你有关系的？”
    方向明的脸沉了下来：
    “我记得这一块一直是交给你负责处理的。
    现在你说和你没有关系？”
    他把厚厚的一本账册扔到秃头副科长面前：
    “你自己看看，外贸库存不算这个月被退回来的一万多件衣服，有十一万一千五百三十件。
    每件成本四块八毛钱，总计压库资金五十三万五千三百四十四块。”
    其他人听见方向明算账，都不吭声了。
    “这些只是外贸订单的库存，内销的库存还没有计算进去！”
    秃头副科长没想到方向明把账算得那么细，脸红脖子粗的，接不了口。
    处理库存就是他的事，可上面不追究，他落得逍遥自在。
    “还不包括拿着条子来拿走的，这些年的账我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
    方向明看着秃头副科长：
    “五年时间，拿走一万三千三百二十件。
    这里面，百分之九十是你介绍过来的。”
    “有······有那么多吗？我记不清了？”
    秃头伸长脖子争辩：
    “那些都是领导的意思，有他们批的条子，又没有拿到我家去！”
    “那你说说看，那些领导拿了你的好处，就没有同等利益回报给你吗？”
    方向明责问。
    “你不都是拿这些人情给自己捞好处吗？”
    他的话越来越疾言厉色。
    本来这些话他是不愿意放台面上来说的，偏偏有些人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辛辛苦苦、克勤克俭为了这个厂，天天埋在这个位置上，凭什么还要被你责问挑刺？！！！
    “你······你你诬陷我！”
    秃头副科长恼羞成怒，拍案而起：
    “今天我们在讨论的是，为什么我们厂里的衣服让外人去卖！”
    他扫了大家一眼，挑衅的问道：
    “你们也都不知道？
    你方向明想在供销科一手遮天，办不到！”
    其他人急忙把眼睛低垂，谁也不愿意掺和这样的争执。
    和他们有屁关系啊！
    方向明冷笑：
    “没有本事做事，耍赖皮倒是一把好手。
    这个年纪了，给你脸你不要，那我们去厂部让厂领导来断个明白！”
    他站起身：“别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你干的事我这里收到的举报多的是！
    诬陷你？需要我来诬陷你？
    你摸摸自己屁股，干净吗？
    你的事你不去做，我只能聘用外人来替你做，你还有意见了？
    不服气？
    不服气去财务科问个明白，库存资金到如今回笼了多少！”
    “方科长别生气，老科长他糊涂了，你何必和他斤斤计较。”
    一个销售员开口劝道。
    “放屁！”
    先气得跳起来的是秃头副科长：“谁糊涂了？说谁糊涂？！”
    方向明也冷了脸：
    “我斤斤计较？我愿意和你们斤斤计较吗？
    但凡你们肯多承担一些责任，会有今天这样的事发生吗？”
    那人本来是想熄火的，结果，反而惹怒了两个争执的人。
    “抱歉抱歉，是我说错话了，我外面还有事，就先去忙了。”
    “我也有事，别人等着呢，走了走了。”
    “方科长，这些事本来就是你说了算，管别人说三道四的，散了散了。”
    “就是，做多错多，不做不错，老科长就是我们的榜样啊，
    哈哈哈哈······”
    办公室的人一哄而散，秃头副科长脸黑的可以滴出墨来。
    “算了，我这把年纪了，不和你们一般见识！
    外面领导等我办事呢，走了，你方向明把供销科翻天也和我没关系！
    只是我提醒你，不要犯事在我手上！
    哼！”
    他也气哼哼的一走了之。
    方向明气得倒仰。
    “方科长，这刚刚上班，在生谁的气啊？”
    尹天水神采奕奕的走进来，在方向明的办公桌面前坐了下来。
    方向明眼神幽怨愤怒的看着尹天水。
    手里拿着一支烟准备递给他的尹天水眨眨眼睛，平心和气的问道：
    “和我有关系？
    来，先抽烟，有啥话我们好好说。”
    “你······”
    方向明狠狠的咬着后槽牙接过香烟，由着尹天水帮他点燃：
    “你能啊，居然敢那样干！”
    “嘿嘿嘿。”
    尹天水笑的是风神月朗。
    “你都知道啦？
    我本来想今天来告诉你的。”
    方向明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你自己在玩火吗？一个不慎就会跌落深渊！”
    “没有那么可怕，我们不是把手续全部完备了吗？
    怕个屌啊！”
    “你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精神可嘉但不可取知道吗？”
    方向明的脸严肃了下来：
    “马上停下来，已经引起有心人的关注，你会遇到麻烦的。
    把手里的货快退回来，想来你也不会亏本。”
    尹天水收起脸上的戏嘘神态，认真的道：
    “让你受惊了，抱歉。
    当初没有告诉你实话，就是怕你担心我、阻拦我。
    今天，我是来把库存的尾货全部提走，结清货款，后面，你就不用担心了。”
    “还有差不多三万件呢，难道，你前面拿回去的货已经卖完了？”
    方向明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