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小娄巷。
    尹天水想到躺在床上的阿婆，和大姐家里见底的米囤，心里叹息。
    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已经知道。
    但事到如今大姐对周平良是什么态度，他还不清楚。
    这个年，他必须去潘家湾过。
    想到阿婆已经八十岁，时间太匆忙，要办一个热热闹闹的寿宴，已经是来不及了。
    况且大姐家里现在的状况，请人上门吃酒，也不合适。
    尹天水思虑一番，他去了供销社副食品商店。
    没有看见华桂兰，心里有些失落。
    本来想下决心问一声华子岚的下落，她当姑姑的肯定知道。
    谁知道，人竟然不在。
    尹天水买了三十条雪片糕。
    一斤一卷的挂面三十卷。
    奶糖和水果糖买了十斤。
    桃酥饼十个一卷三十卷。
    小笼包三十娄。
    一个电话打给李浩民，让他和石铁柱两个人开了摩托车过来，帮他一起送到潘家湾。
    现在买东西已经没有以前严格。
    没有粮票可以‘议价’买。
    所以尹天水买再多，也不用再欠谁人情了。
    尹天水看着旁边的布店，想到阿婆八十大寿，就算是不办酒宴。
    但新衣服是不能缺的。
    他又里里外外挑最绵软柔和的细棉布和丝绸，都添齐整了。
    适合老年人的成衣现在是没有的。
    这些布还是需要大姐裁剪赶制出来。
    临走，瞥见柜台里面有老式的棉鞋，心里一酸。
    阿婆还有机会穿上鞋子下床走路吗？
    他还是买了一双棉鞋，一双单的布鞋。
    买了两双棉袜子。
    一顶毛呢帽子。
    “小水。”
    “小水。”
    摩托车轰隆隆停在供销社门口，李浩民和石铁柱从摩托车上跳下来。
    跑到尹天水身边，一人一拳呵呵乐着揍上来。
    “回来了怎么不早一点联系我们？”
    “就是，兄弟们一直想着你！”
    尹天水笑着接下两个人的拳头，解释道：
    “年初六就要在肖哥儿子的庆生宴上见面，大家都忙。
    就想着尽量不要惊动你们了。
    谁知道，还是要麻烦到你们帮忙。”
    “和我们还需要客气吗？”
    “就是，现在我们队里又添了几辆摩托车。
    肖哥还配了专车。”
    两个人急忙在尹天水面前炫耀起来。
    “咦，小水，你怎么买了那么多东西？
    要请客吗？”
    李浩民好奇的看着一大堆物品，惊讶的问道。
    “我阿婆今年八十大寿，没时间给她办寿宴了。
    就想着给村里的邻居和亲朋好友发一份点心，聊表心意。”
    尹天水解释道。
    “啊？还可以这样办寿啊？”
    “收到礼的人家肯定很开心。”
    “这些东西平常人家很少舍得买来吃的哇。”
    “小水，你又花大钱了。”
    “阿婆八十岁是大喜事，花一点钱应该的。”
    尹天水理所当然的说道。
    三个人一边聊天一边把东西装在干净的棉布袋子里。
    走的时候尹天水还是有些不甘心，问柜台里面的营业员：
    “华姨怎么没有来上班？
    她春节休息几天？”
    “华姨今年去京城过年了，可能要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才来上班。”
    营业员告诉尹天水。
    尹天水听了，觉得老天爷就像是专门在和他开玩笑。
    “小水，你把自行车留下，让钱丰再开一辆摩托车来吧。”
    李浩民想到他们摩托车快，让尹天水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太辛苦了。
    这个建议提出来，尹天水也愿意接受。
    潘家湾没有他住的地方，晚上他还要回城。
    “我去了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才能回来，你们可以等我吗？”
    “我下班了，可以等你，让浩民他们先回来。”
    石铁柱咧着嘴笑，急忙告诉尹天水。
    三辆摩托车轰隆隆开进潘家湾，还是轰动了村里人。
    家家户户年夜饭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
    现在闲着的人很多。
    全部出来看热闹。
    “啊呀小水，你怎么买了那么多吃的呀？”
    “就是，还有摩托车送你回来，小水你真有出息了啊。”
    ‘有出息’的尹天水四个人被冷风吹得人都快冻僵了。
    他看见潘士丰也在人群里，还有生产队长潘寿根，连忙把他们喊了过来。
    “潘队长，士丰哥，有事请你们帮忙。”
    两个人心里惊讶，不知道尹天水到底为什么买了那么多吃的东西。
    村里人见了那么多食品，眼睛都瞪大了。
    这些东西他们都是在商店里面看见过，却舍不得买的。
    太浪费钱啊！
    潘寿根和潘士丰心里疑虑，跟着尹天水走进尹玉玲的家里。
    眼睛四处打量着。
    大概是尹天水曾经的警告有作用，尹玉玲家里的家具桌椅板凳，一样也没有少。
    “小水，喊我们需要帮什么忙吗？”
    潘寿根问道。
    尹玉玲也从灶间跑了出来。
    她知道尹天水今天会来，已经在准备午饭。
    “小水，你怎么买了这么多···吃--的？”
    她惊讶的看着弟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是应该买大米吗？
    和这些食物比，便宜实用多了。
    因为心虚，尹玉玲不敢大声说话。
    尹天水歉意的告诉潘寿根和潘士丰：
    “我阿婆今年八十大寿，但我不在家，也没有办法给她老人家办庆贺寿宴。
    我就想，给村里人发一份礼，也算是我作为孙子的一份心意。”
    潘家湾村子并不大，有二十八户人家，去掉王家五家，就是该发二十三份。
    “小水，你这样的礼太重啦。”
    潘寿根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这可是白吃白拿啊！
    村里人不管是红白喜事，还是孩子百日宴、周岁、寿宴，每家人都是要随份子钱的。
    说到底吃的就是自己的钱。
    如果主家小气一点，菜差一点，本钱也吃不回来。
    但尹天水办了两次上梁酒，一次也没有收礼。
    而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搭配起来，却又是一份实实在在的厚礼！
    “小水，你又破费了。”
    潘士丰有些为他不值。
    但又没有立场劝说。
    尹玉玲更是惊楞到了，傻傻的道：
    “阿婆八十岁了？我--对不起小水，我忘记了。”
    尹天水不会在外人面前下大姐的脸面。
    他把一堆布放在大姐面前，笑着道：
    “大姐，你得辛苦一点，帮阿婆的新衣服赶出来。”
    “好，我一定尽快赶出来。
    今夜我不睡，先给阿婆的外衫和内衣内裤赶出来。”
    尹玉玲连忙答应。
    她心里想的是，家里的事情弟弟应该不会有时间过问了。
    心里松口气，却又更加的沉重。
    “小水，我和钱丰先回去，队里还要值班。”
    李浩民和钱丰帮着把东西卸下来，就急着赶回去上班了。
    “小水，初六我们兄弟再聚！”
    钱丰和尹天水挥手道别。
    “你们快走吧，小水这里有我呢！”
    石铁柱嚣张的摆手驱赶两个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