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贺远起了个大早,趁着天还没彻底亮起就直接走了。
其实北平的冬天,天亮得很晚,时间已经是七点多钟了,路上已经有一些小摊贩在做着买卖。
焦圈油饼,炸糕油条,煎饼果子豆汁。
虽然日本人已经物资管控,但这口吃食是老北平人所戒不掉的,哪怕是用混合面也得做出来。
贺远就买了一套煎饼果子,一边吃一边吐着里面的锯末,勉强是也能果腹。
而在便宜坊门前,赵凤婵和陶宗早就在等贺远了,看见他过来连忙迎了上去。
“老板,您昨天去哪儿了啊,这一晚上可给我们急坏了!”陶宗迈前一步急忙道,神色之中满是焦急。
他和赵凤婵真是急坏了,就听王三说贺远要对方回去,让自己等人不用等他了,其他的全是一问三不知。
这到底是临时有事回不来,还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让王三来给他们传信呢?
“走,进屋再说吧。”
贺远瞥了眼左边一个大门紧闭的铺子后,带着二人就进了屋。
二人内心的焦急他也清楚,可昨晚那种情况下,到底会发生什么他也拿不准,自然没法对王三吩咐什么。
贺远把事情简短的编排了一下,就说是偶遇了中统的人之后,二人这才算稍微宽下了心。
既然遇到了中统的人,那当然不能就这么直接回便宜坊了。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些正在被特高课搜捕的人打着什么心思。
“我和那个人说了,如果她有想法就让她来便宜坊找我。等下你去吩咐给杨守义他们,如果有个叫王静的人来,就先安顿好人家。”
“陶宗,咱们的行动差不多也要开始了,你立刻就去把马家村那几个人带回来,另外所有外部人员召回。”
贺远对着陶宗吩咐下了命令,目光又转向了赵凤婵道:“对了,咱们左边的孙家肉铺出什么事了吗?我记得那一家子平常天不亮就做生意了,今天怎么还大门紧闭着。”
作为一个特务,很多时候是要和兔子一样的。
不仅要维护好洞口附近的草,以免自己暴露,更要随时注意附近有没有蛇虫鼠蚁新挖的洞!
可不提这话还好,贺远这么一说,赵凤婵和陶宗当即都叹了口气。
“那老两口已经死了。”赵凤婵无奈道。
贺远眉头一皱道:“死了?怎么死的?”
“他们家有个大儿子,之前在张德全手下做事,被引带着吃上了金丹和白面,结果瘾越来越大,不仅吃空了老两口的家产,前天人还死在日本土膏店外边了。”
“这老两口受不了这种打击,就跑去那家店外面把自己给吊死,自尽了。”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了,北平城里每天都有,只是孙家铺子离咱们太近了,我还跟他家买过不少东西,老两口人不错。”陶宗一副很是悲哀的模样说道。
这事的确是很常见了。在还没被日本占领,有国党统治的时期,虽然也会有吃大烟的人,但多少还会有一些管控。
可现在,日本人巴不得用这些东西搜刮完华夏人的钱财,夺走所有华夏人的命。
哪怕闹出了这样的命案,也不过是让城外的臭水沟,填埋场里多几具尸体罢了。
“这群该死的日本鬼子!”
贺远也忍不住用手捶了下桌子,那对老夫妇他也见过一两面,是那种很质朴的老实人。
大冬天的猪肥肉冻得比砖头还硬,小老头就在门口拿闸刀来切肉,小老太太就给他端茶送水,那场面当真是这乱世下难见的温馨。
可不过一天没见的工夫,这老两口自己就再也见不到了,便宜坊一旁也再不会有那熟悉的叫卖声了。
“去报社登文,找到孙家老两口尸身的奖二百大洋。好好把他们安葬了吧。”贺远深吸了一口气,摆摆手道。
想要彻底断绝这样的事情发生,就只有继续加把劲,早点把日寇驱逐出去。
“好的站长,我现在就去安排,争取下午就把马家村那几个汉奸带回来。”
陶宗应了一声便戴上帽子离开了。
“那我要做点什么?看你这样子好像是找到进宪兵司令部的办法了吧?”
赵凤婵一脸狡黠的看向了贺远,目中满是期待之色。
进敌人的大本营里救援,搞破坏,这可实在是太诱人了!
“你猜得很对,我下午是要去一趟宪兵司令部。不过带不了你。”
贺远闻言笑了笑,随后便推门走进了自己房间开始换衣服。
赵凤婵连忙跟上,也不顾贺远的动作,立刻皱眉道:“为什么不带我?我现在身份是老板娘,明面上咱俩是夫妻,你去日本人的地盘带我一起,这不也能更让日本人对你信任吗?”
“你说的那是在党国地盘内。我这次是纯粹谈生意的,带你个女人过去多不方便?更何况我还有别的任务给你。”贺远一边解着扣子,一边无奈的摇摇头道。
国党内部奉行的是华夏的老一套,不管中统军统还是军部,都是有家室的人更得上级信任一些。
有时候要外出执行任务,还会把你的家人都接到重庆去,明面上是保护你的亲人,可实际上那不就是怕你背叛投敌所扣押的人质么?
“别的任务?是什么啊,是杀敌人的吗?”赵凤婵的眼睛当即又亮了起来,直接凑到了贺远身旁问道。
“你先别那么急,等我从宪兵司令部回来再说不行吗?我这裤子都要脱了,你快点出去!”
“哼,一个大男人的还怕被人看啊?那我可等你的消息了。”
赵凤婵这才哼了一声离开,但脸也有些红了。
最近好像的确和贺远之间的关系有一些更近了?还是说自己的心变得更大了,居然连他换衣服都不在意了。
哎呀不管了!总之现在在他身边的人就只有自己一个了,就让一切水到渠成吧。
赵凤婵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边甩了甩头,似是要把那些杂乱的思绪排空,丝毫就没有在意到,在她身边,周耀金正拿着一封电文走过。
咚咚。
两下房门敲响,周耀金在贺远门外小声道:“站长,成都方面有个叫安幼贞的给您发了封私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