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生产之日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若真有什么打算需得尽快着手才好。
思及此处,梁婠又道:“难不成你真要为他们做一辈子?就算偿还昔日恩情,这么长时间也够了。这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趁我尚在且能做主的时候,帮你脱身也不难。”
顿了顿,又道:“你也知道我身中蛊毒,如果真在生产时死了怎么办?等那时你再想走可就难了。”
她声音极小,表情也郑重。
沐宴心情复杂,更愧疚了。
他蘸了茶水,在案几上写:你就不问问我任务是什么?
梁婠漫不经心:“不是有关太后,就是有关主上。”
沐宴望着她,在几面上写下一个字:你。
梁婠睁大眼睛,不可置信:“我?”
沐宴用力点头,又写:监视你的举动。
梁婠瞧着湿漉漉的字迹,不可思议:“为何是我?”
沐宴摇摇头。
梁婠忙问:“从何开始?”
沐宴刚要写,却听梁婠道:“是从我有孕受封淑妃开始的吗?”
梁婠可没忘,知晓她有孕后,周君还派人送来了贺礼。
沐宴诚实点头:我也只是听从指令,并不知晓原因。
梁婠拧眉,难不成他们真要打这个孩子的主意?
“他们有问过我怀孕的事儿吗?”
梁婠心惊肉跳,目光牢牢盯着沐宴。
沐宴轻轻摇头,又在案上写:只是日常举动。
梁婠心头一松,只要不是孩子,其他的都好对付。
“那无妨,日后你照常汇报就是了,不过,我让你帮忙打听陆修的事,可千万别让他们知道是我要问的。”
沐宴满心疑惑,却见她不愿多说,也不好再追问,只是点头答应。
夜深了,梁婠让沐宴回去休息,自己则躺在床榻上拿着白玉玦翻来覆去地看。
这北周监视自己,究竟是何目的呢?
会不会同陆修有关呢?
在不确定其真实意图前,还是谨慎些好。
*
天光大亮,梁婠才缓缓从床上爬起身,搬来偏殿多少天了,几乎忘了一觉睡到自然醒是何滋味儿,不禁感慨万分。
难得昨晚高潜没半夜跑来。
梁婠觉得奇怪,不免多问一句,湘兰说天未亮就看到高潜穿戴好去上早朝。
梁婠看着湘兰勾起帘帐,沉默一下,高潜这人不酗酒不发疯的时候,倒也蛮正常的,甚至还挺认真……
沅芷帮着更衣。
湘兰抬眸看向梁婠,软语道:“娘娘,您现在有孕,身子不便,可日后再不能似现在这般了。”
梁婠一愣。
湘兰继续道:“这后宫妃嫔有哪一位不去给太后、皇后请安,又有哪一宫娘娘敢在主上出门都还未起身的?谁不是小心翼翼侍奉梳洗更衣送至殿外?”
梁婠笑着瞧她一眼,估计这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
沅芷撇撇嘴:“这些不都是主上免了的吗?”
湘兰看着沅芷直摇头。
“你难道不知何谓得宠思辱,居安思危?娘娘现今是盛宠在身,自然可以有恃无恐,倘若他日色衰爱弛,过往所有的‘恩宠’、“特赦”,皆会变成无视宫规罪证。”
沅芷脸上一白,紧张地拉住湘兰手臂,这色衰爱弛是能大清早说的?
湘兰拍开她的手,对梁婠好言相劝:
“娘娘,您就算不为自个儿考虑,也总得为小皇子小公主的将来考虑吧?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远的不说,单说近的,那张宣徽地位远不如娘娘,为何要这般陷害、嫉恨您,谁知她背后还有没有其他人呢?”
这越说越深了。
沅芷吓得面色凝重,平日总说她口无遮拦,怎么今儿自己拦不住了呢?
梁婠若有所思盯着湘兰。
湘兰接着道:“奴婢知道您跟主上感情好,可正是因为感情好,奴婢才越瞧越心惊。”
感情好?
梁婠忍住笑意,拍拍她的肩,直点头:“你放心。”
言罢,趁着梳妆的档口,去铜镜前坐着。
湘兰哪里肯就此作罢,又跟着劝谏不少。
梁婠无法,便让她拿了禁足期间绘的佛像给太后送去,这才寻得片刻安宁。
湘兰那边一走,沅芷这边好奇问:“娘娘既然不喜欢听,为何不制止?”
梁婠淡淡一笑:“要如何做,我心里有数,可方才的劝谏却是她作为掌事大宫女该说的。何况她说得都对,我为何要制止?如果只因我不愿听,便不让她说,日子久了,就会变成我的损失。”
沅芷似懂非懂。
服药的时候,高潜打发了内侍送来张宝月的认罪书。
梁婠屏退一众人,只留了沅芷在跟前,又拿出张宝月旧时的字帖,两人围着小几拿着两样东西比对研究。
沅芷伏在案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是张宣徽的字……”
梁婠望着认罪书,轻轻点头:“的确是她的字。”
正说着话,湘兰回来了,说是黄良媛在殿外求见。
是有些日子没见黄潆了。
梁婠收起案几上的卷册,让沅芷奉上茶果。
黄潆款步入内,行过礼方靠前。
多日不见,少不了一番寒暄。
闲话中,梁婠微微惊讶,黄潆是长得比较丰腴的,可今日一见却是瘦了不少,性子也不似以往那么热闹欢快。
梁婠往她脸颊上多看几眼。
赵如心那一簪子划下去,伤口又深又长,又顾及到靠近头部,梁婠不敢用原来配方的药物,生怕治好了脸、毒死了人,因而这后来的药膏是经过改良的,只是毒性减了,这效果也减了。
远处倒是瞧不出来,可离得近了,仍旧能看出淡粉痕迹。
梁婠从手边小屉里拿出一个小木盒递给她:“这些天闭门不出的,做了不少花子,有金的,有银的,还有些珍珠的,挑了一些适合你的,贴在脸上,很好看,我试过的。”
黄潆看到木盒明显吃了一惊,双手接过,也似平常当即打开,可眉宇间却瞧着落寞得很。
梁婠使了个眼色,沅芷便领着内侍宫人一并退至外间。
梁婠看着黄潆,放缓声音:“你是第一个上含光殿来的人,这一大早的,除了看望我,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黄潆苦苦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娘娘。”
她放下手中的木盒,离开座位,伏地一拜,带了哭腔。
“娘娘,宝月绝不可能自杀,她也不可能害娘娘,她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梁婠眯着眼瞧她,张宣徽、宋婉华、黄良媛,她们是住在一个殿的,一向关系很好。
如今,只剩她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