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星落卧房,李初一打量着四周。
空间不大,进深只有三丈不到,侧边开了一间小窗户,窗下摆了张小木桌,一把独凳儿,除此之外,就只有张卧床,供休息打坐之用。
总之是极为寒碜,完全不能想象这是一个金丹修士居所。
且和那星圣山延绵不绝的宫殿楼阁,对比太过鲜明,如云端比之尘土。
但那云端高高在上,让人仰望的同时却是空空如也,反而这卑微尘土中,却是开出了世间最鲜艳的花朵。
“不假于物,虚空烙阵,星落,厉害啊!”
李初一眼中光芒闪烁,仍是为星落这一成就无比惊叹,他只是个金丹罢了,还是身处如此恶劣环境下,却把阵纹一道,自行推演到如此地步。
此等才情无双,绝对是从古至今,最顶端的那一小撮人之一,只要给他时间……
“哎,他死了!”,李初一眼眸微合,遮住眼底失落光彩。
等再次睁眼,那双漆黑眸子已不见半点波澜,既然立下因果契约,星落之因果,他李初一接了!
他缓缓走到窗边,坐在那独凳之上,小屋无灯,一片漆黑,唯有一缕苍白月光,斜着从窗外洒下,衬着他身影参差,半明半暗。
李初一此刻,仿佛真成了星落般,曾无数个夜里坐在此处,淋着月光,一脸恬淡的推演着阵纹,而想通某个关节时,亦是会开怀大笑,心中无比满足。
小桌上还有着把破旧铭刀,桌面上除了随手刻下的许多玄奥纹路之外,还有一些字迹,或许是星落随兴而书。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随性而至,随性而落!”
李初一慢慢读着,字迹有很多,就像个邻家小哥在无人地方,诉说着心中感悟,发着自己的小牢骚。
忽地,他看到桌子下沿,还有着几行字迹,看木痕色泽,应该是最近一年时间刻下的。
“人性之恶高于山川,知心比阵道通仙更加困难,我从未小觑过人心,可终究是高看了亲情!”
李初一明白,这一句话,应该是星落离开这星之族地之前,某个夜晚留下的。
时间点点流逝,他一直静静坐在这里,忽然,提起那柄破损铭刀,也在小桌上落了两行字。
‘日暮月明,远近皆安。’
轻轻放下铭刀,抬头看见月光照进屋子,像是故人重逢,惊喜心间。
但月光,终究只是月光!
李初一起身,望向四周灰墙,上面同样铭刻着许多阵纹,工工整整,每一道纹路都完美到像是自然形成一般。
阵纹九级,对应修仙者基础九境,十级则代表阵道通仙。
而这墙壁上面铭刻着的,赫然大部分是五级,甚至有些已是六级。
对于一般阵纹来说,铭刻时若没有法力和修士神魂之力加持,或者灵石作为阵基提供灵气,便是神异不显。
但这墙壁上阵纹不同,其上偶尔有朦胧光辉一闪而逝,竟是在自行吸纳天地间灵气,虽然终究是死阵,但这无疑代表着刻阵之人,已是触及到这一领域!
“星落啊,你凭着金丹修为,已是走到这一步了吗?”
阵纹一道中,一是虚空刻阵,二是阵纹不借外物,而是吸纳天地灵气自行运转,亘古不灭。
这两种境界,是所有阵修皆梦寐以求的,可谁又能想象,一个被视作奴仆的金丹修士,竟是有着这种成就!
这消息若是传出去,会惊天的!
“这般才情,星落,你怎么能死了?”,李初一双拳紧握,虽仅仅相处三日,但他早已把星落视为真正的同行者,道友!
而星落曾说过,李初一在阵纹一道上天赋可能超过他,但不能像他一般,真正静下心来!
白卿也曾说过,李初一认天道为父,是天大的机遇,更是天大的枷锁,若不能突破这层枷锁,即使机缘再强,也永远称不上他们那行人的同道!
而对于李初一来说,自修行以来,虽周折颇多,但总的来说依旧顺遂,至少不用担心资源,不用担心功法!
或许他自己也意识到这种问题,才会坚定拒绝《三时唤运术》,转而在血战碑中拼杀百年结丹!
后东方修界之变,毅然决然承担一界之人劫运,心中从无半点悔意!
只是偶尔各种杀劫一起爆发,他被弄得遍体鳞伤,很是凄惨时,总想狠狠抽烈阳子一顿!
摇了摇脑袋,李初一停下思绪,转而继续盯着墙面。
而这墙上除了阵纹之外,还有着道道深刻刀痕,以及刻着大大两个字,‘贱种!’。
从其上残留的法力波动来看,应该也是在一年之内,大概率是星落离开后,有人进入这里,在墙壁上留下的。
“这刀痕中藏着那般滔天恨意,会是谁呢?”
李初一呢喃着,再次望向桌面,‘从未小觑过人心,却高估了亲情!’
这一刻他心中已是有了答案,但是还不能最终确定,各种关节皆是一头雾水!
也是这时,一道人影瞬间出现在小院上方,带着居高临下姿态,眼神满是睥睨。
“星落,既然回归族地,你每年要做什么事难道忘了?还要我来请你?”
一道呵斥声随即响起,言语间满是戾气,毫不留情面。
李初一走出屋外,便见一黑袍元婴虚立空中,神情满是不屑。
而另一间屋子,那唤作灰叔,五官尽废,时时刻刻承受着掏心剔骨折磨的枯槁中年也摸墙挪了出来。
“啊……啊……”,他张着嘴巴大叫着,似乎极为焦急。
“废人一个,吵死了!”
那黑袍元婴冷哼一声,挥手间一道法力涌出,把灰叔狠狠轰至墙面,随即口中鲜血狂涌,连着肺腑碎片一起。
李初一见状,连忙过去将人扶起,用衣袖仔细擦拭着其嘴角血污,他没去看那元婴修士,没必要,因为这一刻起,他只能是一个死人,区别只是能多活几天罢了!
“啊……啊……”,灰叔依旧大吼着,死死握住李初一双手,似不想让他跟着去。
“前辈,稍等片刻!”,李初一朝着空中拱了拱手,随即把灰叔横抱进屋内。
“哼!”
屋内,李初一拍了拍中年胸口,轻声道:“灰叔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然后给其喂了颗丹药,名为止痛丹,是他收集而来的丹方,也不能说是怪丹,只是功效有些过于强大,能带着神魂一起麻痹,让人毫无知觉。
但眼下这种情况,让灰叔肉身神魂皆被麻痹,对他而言或许更舒服一点。
出门,李初一再次拱手,“劳烦前辈!”
而那黑袍元婴只是法力化作绳索,将他牢牢捆住,两人顿时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