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他在这期间做了什么?”宁书艺没有跟邢宗达聊得这么具体,所以还真没有注意到这个时间线上的问题。
“如果我当初真的一起被炸死了,那就没有什么后话可说,但是很显然我没有死。”霍岩指了指自己,“当初这个案子轰动很大,假如当初我真的在现场,但是很幸运的躲过了死神,成了一个幸存下来的人,这就不是我那个叔叔主观上想要遮掩就可以隐瞒过去的了。
而且在那样一个严重的爆炸事件当中,如果连父母都不幸丧生,却有一个婴儿幸运地活了下来,这件事也绝对不会被媒体遗漏掉,他们最喜欢这种小概率的事件,一定会拿出来大书特书。
可说目前为止,关于当年的事情,我都搜不到半点这种类型的新闻报道。
我承认邢老的条件比我原本曾经想象过的可能性都要更好,但很显然以他的家境,还不足以让他的二儿子可以只手遮天,把一个活人瞒死,让所有媒体都放弃一个’大难不死的男孩儿‘这么好的报道题材。”
“所以你的意思是,在那个时候,你叔叔应该也并不知道你还活着,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所有人都以为你是在爆炸中丧生了的,所以很正常的把这件事进行登记处理。
但是在后来的某一个环节上,他突然通过某种途径知道,你还活着?”
“我觉得我在爆炸事件发生的当时,应该并不在现场,这件事我父母是知道的,负责临时照顾我的人也是知道的,但是别人都并不知道。
为什么我会在那天被送到别处去,这个暂时无从得知。
在爆炸事件发生之后,非常混乱,那个负责临时照顾我的人或者机构,肯定需要花一点时间才能够联系到负责处理后事的叔叔,这个时候他才得知自己的侄子还活在世上,并没有在爆炸之中丧生。”霍岩说出自己的猜测。
宁书艺想了想,点点头:“你说的这种可能性最符合逻辑。
他应该是在刚得知的时候也很错愕,之后经过了一番考量或者纠结,最终决定要让你保持一个’离世‘的状态,看样子是最终没有能敌得过自己的心魔。
这样的话,他应该还需要搞定一个当时知道你活在世上的人?这件事岂不是还有一个知情者?”
“不一定。”霍岩摇摇头,“我是被丢在w市的福利院门口的,而不是我父母出事的那个城市。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把我遗弃掉,蛮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去一个远一点的地方,那样才更保险。
我更倾向于认为他是内心里面一直都在挣扎着的,既不甘心带我回去交给邢老,也不敢随意把我处置掉。
而在他回程的路上,终究还是私心占了上风,知道一旦把我带回了w市就没有别的可能性了,只好临时起意,把我丢在他能够经过的福利院门前。
这样一来,对于当初负责代管过我的人来说,孩子交给了亲叔叔,后续就跟外人没有关系了,倒也未必知道实情。”
宁书艺点点头,也觉得霍岩这话说得逻辑很通,的确存在这种可能性。
“那你把我叫出来,聊这件事,是有什么别的考虑?”宁书艺问。
“你比我懂得多,”霍岩叹了一口气,问,“我的那个叔叔,当初的行为是不是属于遗弃,遗弃罪的追诉期限是多久?”
宁书艺立刻就明白了他的纠结:“理论上来说,至少从咱们目前掌握到的信息来判断,你叔叔确实是属于遗弃罪的范畴,但是……遗弃罪的追诉期限只有十年。
他当初把你留在福利院门前,后来你也顺利长大,没有因为他的遗弃行为夭折,现在已经成年,具有生存能力,这种情况下,恐怕是已经很难追究对方三十年前所作所为的刑事责任了。
这件事如果非要追究来,也还是属于民事纠纷的范畴,可以通过法院起诉,要求你叔叔这些年来给你造成的损失和伤害进行民事赔偿,也就是经济层面上的。
你说打算要追究一下么?”
“我还没有想好。”霍岩的拳头下意识攥紧,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从我的个人感情角度出发,我恨他,希望能够让他为当初的行为付出代价。
但是我最不在乎的恰恰就是现在唯一能够主张的,经济赔偿。”
宁书艺叹了一口气,她能够理解霍岩此时此刻的感受。
真的恨一个人的时候,最不在意的反而是金钱上的补偿,因为对于被伤害的人而言,钱弥补不了任何东西。
“要不然,回头趁天黑,套上麻袋,闷他一顿!”她故意给霍岩出起馊主意来。
霍岩果然被她的提议逗笑了,脸上的表情缓了缓,摇摇头:“邢老岁数大了,这件事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刺激,如果不能够真的追究到位,这个刺激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让我再想一下,我暂时保留‘闷他一顿’的权利。”
宁书艺知道霍岩最后那一句算是半真半假的玩笑话,从感情上和实力上,他绝对有那个把对方“闷一顿”的立场和能力,但是从理智上,作为一个成年人,他需要考量的因素还有很多。
在这个世界上,最容易做出的决定就是“快意恩仇”,这四个字光是听起来就透着那么一股子爽快劲儿。
可是如果每一个人都用快意恩仇来解决一切,恐怕就没有人能爽的起来了。
巴掌之外还有更快的巴掌,拳头后面还有更硬的拳头。
对于没有实力的人而言,快意恩仇是一种精神幻想,而对于有实力的人而言,选择克制反而是最难得的。
“行,邢爷爷岁数确实大了,你有你的考虑,这件事回头你自己定夺。”宁书艺对他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说,“反正我把话撂在这儿,真到了‘闷’他一顿的时候,以我现在的身手,帮你套麻袋还是绰绰有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