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他的目光一扫也吓了一跳,对面密密麻麻全是人影,为首的那个身着冕服、头戴冕冠,脸上仍覆着那张精美的缀玉幎目。
奇怪的是,它们一出里面的甬道追了没一会儿就停在了那里,然后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和我们隔空对峙,仿佛它们也对我们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看它们脸上都有幎目,不会都看不见在用耳朵听我们在哪吧?”沈君航脑洞不是一般的大,半开玩笑半推测道。
偏偏就是她出声的一瞬间,为首的“尸体”抬了抬头,然后我就看到它缓缓抬起手朝我们指了指,它身后的那些“尸体”立马一拥而上,仿佛一股洪流奔腾着朝我们涌来。
我们都不由看向沈君航,张存峰朝她一竖拇指:“女士的直觉果然都很准。”
说着,他也撒腿就跑。
然而不管我们怎么跑,都始终无法甩开它们,反而越拉越近——别看它们身形迟缓,实际上跑起来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四叔,快想想有没有什么法子搞定它们或者离开这里!”
陈酉回头冲我喊道,“先不说它们会不会追上来,就这么一直绕圈也不是办法啊,它们是尸狩,靠疒气驱使那是核动力,咱们这两条腿的常规动力,最后肯定不是它们的对手!”
他这什么破比喻,不过办法倒真有一个。
“只要将锁盘复原,这里的机关就会重置,到时候我们重新打开主墓室从那里的排水通道走。”
没想到一听我的话他也有了思路:“咦,你倒是提醒我了,要不咱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这些人形尸狩引到死门里去,来个以绝后患?不然它们怕是要追我们追到泉城!”
“不行!”江如练和苏结绮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也赶紧摇头:“没必要多此一举,它们既是尸狩,肯定是在一定的范围内活动,我们从排水通道离开绝对万无一失。你要真把它们带去死门,里面的玉砖搞不好都会被引炸,到时候别说死门,就是整个地宫乃至上面的极乐宫都会坍塌,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我是真怕他们乱来,不管是底下设计巧妙的地宫,还是上面堪比未央宫的地下宫城,都极具研究价值,要这么被他们毁了,那损失就太大了。
“行行行,咱们先把机关复原!”他一马当先朝下一个机关所在的位置跑去。
好不容易将它们恢复,他又认命地继续往前跑,一边喘一边苦着脸说:“被它们追着屁股跑,咱们还不能走回头路,这一个一个地按密码,得按到什么时候去!”
偏偏这时候钟叔说了一句:“你们就没有发现,跟在我们后面的尸狩少了不少?”
“还真是。”沈君航回头看了看,有些不解,“掉队了?”
“有没有可能,它们有一部分掉头从反方向绕到了我们前面?”从戎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咽了咽口水说道。
我举目一眺,对面果然也涌来一溜人影。
“操,它们还挺聪明!”陈酉在前面领跑差点没一头撞上去,他慌忙停下脚步,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看来一场苦战是避免不了了。”沈君航一下拉开了架势,“我们拦他们一拦,你俩去解锁。”
说着她就像一道利剑冲向对面,一顿拳打脚踢之后,还真让她撕开了一个缺口。
“走!”陈酉招呼我过去,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下一个锁盘所在点,然而我们找到机关刚要往下按,脚下突然一震,然后又是一下,最后伴随着不绝于耳的轰鸣,地面的颤动就像突然倾泻而下的洪水再也停不下来。
“我去,这么大动静!他们、他们不会真把尸狩大军引去死门了吧?”陈酉欲哭无泪地看着我,“我只是说说而已!”
“咱们赶紧回去看看……”我话都还没说完,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我们脚下的甬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我们来的方向倾斜了下去。
被它一带,我们也跟着朝甬道那头栽去,而后我就感觉整个世界都被塞进了一个巨大的滚筒洗衣机里,不停地、飞快地旋转着。
“完了。”这是我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
当意识再次降临,之前的眩晕仿佛也仍有残留,缓了好一会儿我才真正地清醒过来。
四周没有一点光,黑压压的一片,不过我分明地感觉到我正泡在一片水里,除了底下那条河我想不到这地宫下面还有什么地方会有水。
我从包里翻出备用手电,四下一扫是一阵后怕,上面的穹顶直接从中间断裂开了,亏得裂缝刚好对着河,不然我早摔成了肉饼。
而这条河虽说不宽却超乎我意料的深,幸运的是周围漂着不少枯枝,不然就算我之前能逃过一劫,恐怕也难逃被水淹死的命运。
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体力,我尝试着往岸上游,结果爬上去一看,之前那片悬崖下堆满了碎石,不管是哪个洞口都被堵得严严实实,偏偏除了穹顶其他地方都封得死死的,除非能找到别的出口,不然我最后还是会被困死在这里。
“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江如练!苏结绮!”
我喊了一嗓子,可惜周围一片死寂,底下情况本就复杂,更别说因为穹顶的坍塌大大小小的石块掉了不知多少下来,不管她们是活着还是已经遇难,仅靠我一个人都很难找到她们,如今之计唯有先想办法出去,再看看能不能联系到防盗办那边让他们派人下来搜救。
打定主意,我顺着河流朝上游走去,既然第二座极疒宫的机关能把那股刹梭引过来,想来和我之前猜测的一样,生门也有一个入口能通到这边,而且大概率就是顺着上游的河道过来的。
河流的这头和村子里的夹螺沟一样,也是经由一个斜坡下的洞口流出,可能是因为这一片还没有进入雨季,河道远没有被水灌满,露出来了一大截。
我提着的心暂时放了放,就算它无法通到生门,也能连到其他地方,不管怎么样都比在这里干耗着强。
为防遗失,在下水游过去之前,我将扳指还有将那件被鱼眼带出来的玉器一起放进包里仔细收好,这才绑好手电缓缓滑入水中。
等游到河心,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下游的河流,越看越觉得诡异,它真的太深了,都快赶上黄泉井中那些岩缝了,我深深地怀疑,它原本会不会不是河,而是一条地裂。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直觉,我总觉得这条夹螺沟尤其是极乐宫下的这一截有点不同寻常,当时我就改变了主意,深吸一口气往水底游去,潜了没几米,我就隐约看到一边的岩壁上似乎写着什么。
我凑近了一看,一下愣住了,那居然是一句陇明文,只是和我之前见过的陇明文略微有些不同,就好比繁体字和简体字,差别不小但也能看懂。
“星垣,看到消息,速回郏罗峡。”
这是除桑和方驭光以外,第三个使用陇明文的人……不,不对,是第四个,不管留下这条信息的人是谁,这个星垣显然也能读懂陇明文,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郏罗峡,这又是什么地方?”
等一下——
“郏罗……”我默念着这两个字,冷不丁一个激灵,“这不就是‘降落’的渠城话发音吗?!”
所以,这里也不是“夹螺沟”,而是“郏罗沟”?我有点哭笑不得,也就是“夹螺”两个字太常见了,当时我居然没反应过来!
可我还是想不通,它们到底有什么来头,为什么“那头”会把这两个字当成接头的暗号,它们又为什么像是刻在我灵魂深处一样,好几次我都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