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傩六领命而去。
郁典却迟疑开口:“江少,反正郏罗城的祭台只有王老师能弄,咱们何不再休整一晚?天马上就要黑了,我看那湖深得很,而且面上只有水进没有水出,底下肯定有暗流,现在把船划过去,我总感觉有点不踏实。”
“不要迷信任何信息来源,那份手稿上的线索也不见得都是真的。”江洗秋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神色,“更何况我不是担心他们会先我们一步进入郏罗峡,而是怕他们埋伏我们,我们晚到一步就会多一分威胁。”
他抬头看了看几乎把光线挡死的茂密树冠:“再说了,就这里的环境,白天还是晚上有区别吗?”
照峰也道:“此湖乃郏罗城门户,既然张吾思他们已经进入郏罗城,就是有机关估计也早触发了。”
“也是。”郁典讪笑着挠了挠头,朝不远处一指,“那我现在就让人把船弄下去?”
他一说,我终于搞清楚了我们的具体位置,看来在我昏迷的时候他们已经赶到了手稿上标注的那个湖,就是在湖附近扎的营。
郁典提到的船是他们就地取材扎的筏子,就地图上的标注而言,那个湖说窄不窄说宽也不宽,应该足够应付。
结果等我跟着他们走到湖边一看,我瞬间明白了郁典的顾虑。
这湖的四周也长满了各种参天古树,遮天蔽日的,使得整个湖面异常的昏暗,加之湖水本就深不见底,乍一看跟道天堑似的,让人不觉望而却步。
偏偏上游的河流量还不小,如果这个湖真是通过地下河排水,那湖里存在暗流的可能性确实很大。
“放船!”傩六一声令下,他那些手下立马将木筏往湖里一推。
江洗秋用下巴指了指我,朝照峰示意:“咱们仨一起。”
照峰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你觉得张吾思的人很有可能会趁着我们过湖的时候动手?”
江洗秋点点头:“如果他们真的在打他的主意,这里无疑是最方便动手的地方。”
说着他又朝郁典和傩六发话:“你们的船跟紧我们,都机灵点。”
比起这里复杂的自然地貌,他显然更忌惮张吾思他们,这说明两点:第一,他艺高人胆大,不管遇到什么样的状况都有自信应对;第二,除去谢云君姐弟,这个张吾思恐怕也是个厉害角色,不然他不至于如此提防。
我跟着他们一起上了船,在两人的带领下,我们小心翼翼朝对面划去。
有道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我们的船刚划到湖心,我就听到水中“咕隆”一声响,紧接着一个黑影缓缓自湖底浮了上来。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股动静,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屏息凝神地盯着那头,偏偏这时候有人喊了一嗓子:“那边也有!”
“还有这里!”不停有人喊道。
我举目一望,湖面水波动荡,一个又一个的黑影正飞快往上浮,数目之多根本数不过来。
“警戒!”傩六高声喝道。
他们刚把家伙操在手上,那些怪影就浮出了水面,然后一动不动地漂在那里,个头都不小。
此时天已经快要黑了,单凭天光也看不分明,郁典率先打开探照灯往四周一扫,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好像是些……木头?”他有些不确定,询问地看向我们。
我也拿出手电照了照离我们最近的那个黑影,别说,它还真就是一截切割好的木料,只不过它的体量着实有点惊人,直径至少有个三米,长度也足有四米,漂在水上跟艘小船似的。
其他的和它差不多,都是一整块的巨型木料,既然附近有古城遗址,那它们大概率也是郏罗人遗留下来的,就是不知道他们将它们沉到湖底是想做什么或者做了什么。
说实话,乍一看到这些巨型木料,我第一反应是它们会不会和那些巨石残片一样也有着某种特殊的用途。
至于这些参天古木是如何被砍倒并均匀地切割成这样的原木再运到这里——
我想起王仙村底下的那片陇明人遗址,如果郏罗人真和陇明人有关,我想哪怕那是几千年前发生的事,恐怕也难不倒他们。
“都说‘干千年,湿万年,不干不湿就半年’,搞不好这是郏罗人修建郏罗城多出来的木料,怕放外面放烂了就全存湖里了。”估计是看气氛有些紧张,郁典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有个叫安子的小年轻啧了一声:“老郁,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它们本来沉在湖里好好的,为什么会浮上来?”
“可能里面都给掏空了,这浮力一大不就上来了?”郁典顺着他的话就分析了起来,就是这方向有点偏。
“我问的是它们为什么会突然从水底上来,会不会是我们或者别的什么人触发了机关……”
安子说着终于意识到郁典在消遣他,佯装要发作,然后嬉皮笑脸地拿手电光晃了晃他。
“把灯都灭了。”江洗秋冷不丁开口。
我们下意识照做,四周瞬间暗了下去,然而没过多久,湖面亮起了一片又一片星星点点的光芒,不巧的是它们都是以那些原木为中心,紧紧吸附在它们周围。
“这什么?”我们面面相觑,“萤火虫?”
“好像是些会发光的鱼。”照峰分辨了一会儿,“难道是它们把这些木头托上来的?”
“东家,这应该不是鱼。”郁典喃喃出声。
我本以为他会有什么高见,结果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硬着头皮说道:“不是我见识短,但我真没见过什么鱼能这么飞!”
都不用往那边看,就他说话的工夫,那些光点远远近近飘了起来,最后悬停在半空中仿若一片星海,别说看着还挺有意境。
当然,前提是别开灯。
可惜安子的手不是一般的快,按着手电就往最近的那一片照了照。
“卧槽!”他爆了句粗口,差点没把手电扔了,“这、这他妈什么东西?!”
他话音都还没有完全落下,一团黑影循着光线就朝这边飞了过来。
“是尸狩,快把灯关了!”江洗秋冷声喝道。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那团黑影一下将安子笼罩在了其中,他的惨叫霎时响彻整个湖面。
好在它们的攻击力并没有我们以为的强,安子一边在身上拍打一边骂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长得像蟑螂,但个头都快赶上麻雀了!”
借着他手电筒的光,我终于看清那的确是一种长着翅膀的巨型昆虫,但要说它们像蟑螂多少有点不贴切:
比如它的尾部更像萤火虫,一闪一闪地泛着荧光;嘴巴其实像蚂蚁,一对口器又尖又利跟把钳子似的;脚则像极了螳螂,长满了倒刺,一看就不好惹。
不得不说,它们非常符合我对尸狩的刻板印象,整一个杂糅体。
“要不给我给它们取个名字,叫‘飞天蟑螂’?”安子一边龇牙咧嘴地躲避一边向我们征询意见,“或者叫‘飞蠊’,简约又霸气?”
“别他妈贫了!赶紧把灯关了!”有人骂道,我记得他叫阿申,正是安子的最佳损友,眼下他、傩六他们和安子都是一条船上的难兄难弟,虽然这些……嗯,飞蠊是冲着安子去的,他们却也无可避免地被殃及了。
“这就关,这就关!”安子顶着一众飞蠊的攻击终于腾出手把灯灭了,它们也确实对光比较敏感,四周一回归黑暗,盘旋在他们周围的光点就像突然失去了目标,又漂浮着飞回到了它们来时的那截原木上空。
傩六终于松了口气,向江洗秋请示:“江少,这些尸狩似乎只会袭击被光照到的人,要不我们试试能不能不开灯把船划到对面?它们身上的光虽然暗,但也够我们分辨方向了。”
“就这么着吧。”
江洗秋点点头,想起来他又叮嘱道,“别碰那些木头,它们会选择在上面做巢,这东西绝对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