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军沉默了几秒钟，先对着孙笑川打了个送客的手势，直到看见对方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才沉声问：“不知道马总从哪里要来我的电话？”
    马花藤哈哈一笑，道：“余总监怎么说也是圈子里的名人，只是要个电话而已，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吧？”
    余军闻言，再次沉默半晌，又问道：“但马总的电话未免来的太及时了点，应该不是偶然为之吧？”
    马花藤声音轻松：“自然不是偶然！”
    “何必呢？”余军不解：“百度做搜索，腾讯做即时通讯，咱们并没有业务上的直接冲突……”
    “余总监如果这样想，未免有些过于幼稚了点。商战嘛，就是要先下手为强……”马花藤语态悠闲：“我相信，要是余总监与我易地而处，恐怕也不会愿意放过这样的机会！”
    “而且，谁规定做即时通讯了就不能做搜索？百度前段时间不也去和马芸抢食了吗？”
    余军心里微微一震，苦笑道：“马总，我们做出一个新产品不容易，有点小成绩更不容易，不像你们腾讯是上市公司，要钱有钱，要关系有关系，何必做的那么绝？”
    “余总监说笑了！”
    马花藤笑道：“百度如今是搜索行业龙头，多少资本上赶着送钱，说什么没钱真是有点侮辱智商。”
    “再说了，壹心的凌总现在是腾讯最大的个人股东，百度既然故意在背后整他，我们回敬一波，应该也是应有之义吧！”
    “那是用户的自发行为，跟我们没有关系！”余军咬牙道：“qq如今一亿多用户，马总难道会去一个一个检查他们发了些什么消息吗？”
    马花藤冷笑一声：“自发行为？这话说出来，余总监你自己信吗？”
    余军沉默，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气氛短暂地尴尬了几秒钟，他才开口说道：“所以马总是一定要把路走绝？”
    马花藤敢打这个电话过来，自然也不会怂。但他毕竟是个理工男，一路坎坷走来，对余军这种产品经理多少带着点滤镜，心里略有触动，也尽量平和道：
    “余总监，这个事情不是我要走绝。因为竞争就是这样，你吃我，我吃你，谁也别跟谁客气。而且是你们先动的手，就别怪我们跟着动刀？”
    “这样看来，你们是不准备撤掉投诉了？”余军反问。
    “撤为什么撤？我只是如实向上面反应问题，至于人家做什么决定，那是我能管得了的吗？再说了，互联网这东西，一些法律本来就不完善，上面要树典型，只能算老弟你倒霉了？”马化腾呵呵一笑说道。
    “你不怕我们起诉你？说你腾讯故意陷害？”余军恨声道：“又或者，我也在qq上面故技重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呵呵，老弟，你呀，还是太年轻了……”
    马花藤乐了，索性挑开了明言：“我看你也不容易，才主动过来跟你说几句。到了咱们这个层次，说什么起诉之类话，实在有些太天真。”
    “当然了，你如果觉得有用，尽可大方去试一试。但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我敢打这个电话，就不怕你们报复，商场如战场，有时候别太想当然！”
    “唉！”
    余军叹了口气，道：“所以马总今天打这个电话，仅仅只是为了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吗？”
    “当然不是！”
    马花藤又收回咄咄逼人的气势，温和笑道：“我可是为了余总监而来！”
    “我？”
    余军语气疑惑，心里却是一咯噔，仿佛隐隐有了些猜测。
    马花藤道：“贴吧是百度重仓投入的产品，如今在老弟手上没了半条命，robin就不会有什么看法？”
    余军脸色一沉：“你想说什么？”
    马花藤哈哈一笑：“余老弟，我也不卖关子了，不知道老弟有没有改换门庭的想法？”
    余军气笑了，你前脚才搞我一波，后脚就跑来挖我，要不要这么恶心？
    话音刚落，他几乎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道：“马总说笑了，我在百度待的很舒服，并没有跳槽的打算！”
    “诶，不要拒绝的那么快嘛！”
    马花藤道：“余老弟，我是抱着诚意来的，你可以听听我的条件。或者我现在就可以跟你保证，百度给你的我能给，百度给不了的我也能给。”
    “而且robin这人我打过交道，好大喜功，色厉内荏，又刚愎自用，绝非什么良主。你这次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后面肯定不会受重用了，或许来了腾讯，反而能一展拳脚呢？”
    “本来今天这个电话应该由人事来打，但我觉得体现不出对老弟你的重视，所以才会亲自来和你谈，毕竟你余总监的大名，我可是心慕已久啊！”
    实话讲，以马花藤今时今日的身份，能这般折下姿态，余军心里说不动容那都是假的。
    对比刚才李彦红对自己的态度，二者简直高下立判。
    但只要一想到对方是毁掉自己心血的幕后黑手，心里又会莫名有些淡淡的膈应。
    而且李彦红确实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特别是马冬敏，更是对自己信任有加，如果就这样一走了之，实在是有些不地道。
    想了想，余军的态度也和缓了一些，淡淡说道：“马总不必说了，我会和百度共进退。如果腾讯依旧坚持要与百度为敌，那咱们就在商场上见真章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片刻后，传来马花藤一声略带讽意的轻笑：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求了。余总监，总之我的诚意已经带到，倘若哪天你工作的不顺利，随时可以来找我，现在这个就是我的私人电话！”
    “多谢！”
    余军也没学那些忠臣孝子，说什么永不变节的狠话。
    大家都是打工人，跟公司守孝那不是纯傻蛋吗？
    现在不愿意走，主要是贴吧仍在危难时刻，临阵脱逃未免有当懦夫的嫌疑，说出去风评不好，而且自己也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不过多个朋友多条路，留下马花藤的电话总是没有坏处的。
    余军握着手机，莫名笑了一声，随后又摇了摇头，转身放进裤兜，这才又坐到了办公桌前。
    ……
    另一边，马花藤挂掉电话，立刻喊来qq负责人姚晓光，低声吩咐道：
    “通知下去，腾讯旗下所有产品，全部开启强人工审核，一旦发现违法违规信息，立刻屏蔽删除，严重者可以封号！”
    姚晓光心里一惊：“pony，这可不是一点简单的工作量！”
    “我知道！”
    马花藤的情绪几乎毫无波动：“但我相信你能做得好。另外，审核部门的人员随你调动，奖金另算，我会通知人事那边尽快做出方案来！”
    姚晓光不明白对方为何要如此大动干戈，有些迟疑道：“pony，我们可是得罪什么人了吗？”
    马花藤摇了摇头：“准确的说，我们是替壹心背了锅！”
    “壹心？”
    姚晓光自然是知道凌平的，不禁皱着眉头道：“他们干嘛了？”
    马花藤叹了一口气，便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
    “胡闹！”语落，姚晓光大声怒斥了一句：“他凌平不过是个股东而已，有什么资格让腾讯来背锅？”
    接着，又转头盯着马花藤，连珠炮似地开喷：“而且pony你居然也陪着他瞎来，不知道qq空间已经进入公测期了吗？万一百度那边也学凌平，把气撒在咱们身上，让qq空间胎死腹中怎么办？”
    “所以这才是我让你开启强审核的原因！”
    马花藤起身，递给姚晓光一根烟。对方摆了摆手，他笑笑，自顾放进嘴里，然后打火。
    “你觉得百度贴吧怎么样？”
    姚晓光想了想，道：“兴趣分类垂直度高，广度上也不是其他社区能比，非常具备爆火的潜力。只要稳扎稳打两年，社区类产品将再无对手。”
    他能掌握qq，自不是凡人，看问题也是一针见血。
    马花藤点了点头，道：“某种程度上讲，贴吧的兴起将会一定上吸走博客的用户，但是这本来是我们将要引入qq空间的流量……”
    “这也只是一小部分而已！”姚晓光道：“并不值得你这么做！”
    “而且，贴吧和qq空间是两个不同赛道，把它当作假想敌，未免太杞人忧天了。”
    “我没有将它当作假想敌！”马花藤转头道：“你说，我们能不能也做一个贴吧出来？”
    “我们也做贴吧？”姚晓光闻言皱起眉头。
    说实话，看着贴吧逐渐爆火，腾讯内部不馋是假的。
    但是一来对方有百度撑腰，并不是个简单的对手，二来现在有qq空间牵扯精力，实在没功夫去抄人家。
    现在听到马花藤这样一讲，姚晓光也忍不住心动片刻，但很快就摇了摇头，直言道：“我们现在应该集中力量办大事，只要qq空间发展起来，未来潜力不会比贴吧差！而且，百度贴吧已经获得了用户足够的忠诚度，咱们东施效颦，未必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可是现在它被封了，不是吗？”马花藤转过头，似笑非笑地说道：“或许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姚晓光有些好笑，摇了摇头：“封又能封多久？你我其实都清楚，这么大的平台，上面绝不可能一刀切，最多批评整改，否则舆论上不好听。”
    马花藤怔了怔，忽地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拿出来一份文件，递过去道：“你可以看一看！”
    姚晓光顺手接过来，低着头瞟了一眼，疑惑道：“豆瓣？那是什么？”
    “这是凌平交给我的……”马花藤解释道：“说实话，一开始看到这份文件时，我也吓了一跳。”
    姚晓光挑了下眉毛，闻言低头仔细看去，而马花藤则在一旁自顾说道：
    “想象一下，如果有这样一个平台，可以提供市面上所有书籍、电影、音乐等作品的信息，无论描述还是评论，都由用户提供。
    同时还可以提供书籍、影音推荐、线下同城活动、小组话题交流等多种服务功能
    甚至还能开通明星专题，由各家粉丝共享、交流明星包括作品、通告、行程等各类信息……
    它就像一个拥有读书、电影、音乐于一身的品味系统；或者说是一个包含读、看、听的表达系统；更像一个集同城，小组、友邻于一体的创新网络服务……未来甚至可以延伸出线下票务，视频、音乐服务各种功能。”
    马花藤转头笑道：“你觉得，豆瓣和贴吧比起来，孰优孰劣？”
    姚晓光翻页的动作越来越快，最后猛地抬起头来，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什么勾巴的孰优孰劣？豆瓣对贴吧那就是降维打击好吧？
    这个点子也太特么棒了！
    他看的更加长远，特别是平台对娱乐圈的影响力，如果真的做起来，以后那些娱乐公司，明星偶像不都得仰自家鼻息？
    那得是多大的市场啊？光是宣传费（保护费）都能赚个盆满钵满！
    “这是凌平的点子？”
    马花藤点了点头。
    “呵呵……”姚晓光怪笑一声：“他不应该去当明星，应该来腾讯工作，这特么才是最牛的产品经理，对互联网的嗅觉太敏锐了！”
    “人家一部电影片酬几千万，你养的起？”马花藤白他一眼。
    姚晓光呵呵一笑：“我很好奇，他怎么想出来的？”
    “这得感谢百度。”马花藤手指虚点了点，道：“自从他的恋情被曝光，你没发现用户们都特别喜欢在网上讨论明星吗？他说，那还不如干脆给这些人建一个平台出来！”
    “聪明！”
    马花藤接着说：“但他要求和腾讯共同成立合资公司，共同运营豆瓣。”
    “这不可能！”姚晓光直接拒绝。
    “他说他可以搞定娱乐圈的引流工作！”
    姚晓光这才绽开笑脸：“那你再背两个锅都不亏！”
    “两个月，能把网站开发出来吗？”
    “上线没问题，但后续优化恐怕需要时间！”
    马花藤点点头：“这足够了，我会叫壹心那边加大攻势，趁现在百度还在真空期，抓紧一点。另外，我会给它找个最好的负责人。”
    “谁？”
    “余军，贴吧的产品经理！”
    “嘶……！！！”
    姚晓光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