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晚上，天还是有些热，吹着海风还是很舒服的，江小流不自觉的就想了很多，对于即将开始的行程，少年的眼里有憧憬，有好奇，有期盼，但是更多的却是忐忑和对未知的不安。
    毕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突然从自己熟悉的环境离开，来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而且还不是能脚踏实地的陆地，是一艘即将漂洋过海的船。
    船上的船员来自天南海北，各种口音混杂，让本就上学不多的少年沟通起来都觉得困难。
    现在船上就王建国一个熟人，需要通过他多多了解船上的事情，主要是人际关系，不过虽然说王建国是山哥的朋友，脾气秉性也不了解，还是要小心谨慎，不过从晚饭的情况来看，关系还是有些复杂的。
    “小流，过来一下，餐厅开会了。”远处王建国的声音打断了江小流的思绪。
    江小流回过神来：“来了。”回头答应一声，就快步向餐厅走去。
    王建国是知道江小流底细的，姜管事也跟他做了说明，王建国是方青山的朋友，也知道他们家的情况，答应帮忙。
    江小流几步追上喊他的人，小声的问：“王叔，开什么会啊，是要走了吗？”
    王建国一边走一边说：“估计是要开了，货都装完了，人也配齐了，该走了。一会你机灵一点，看领导没水了，记得添水，别乱说话，记得自己的身份。”
    “哎，王叔你放心吧，我能行。”江小流赶紧答应道。
    餐厅不大，八张小方桌，每桌四个座位，还有一个大一点的圆桌，有六个座位，因为是船上的餐厅，座位和桌子都是固定在船上的。
    这是一条名叫“宏盛”的散货船，散货船，顾名思义，就是散装货船的简称，是专门用来运输不加包扎的货物，如煤炭、矿石、木材、牲畜、谷物等。
    这次船上拉的是化肥，刚刚装货完成。
    船上有二十多名船员，两名厨师，王建国是大厨，江小流顶替了方青山做帮工。
    王建国泡了壶茶，放到圆桌上，江小流取了三个杯子，依次摆开，摆好后，就站在一旁。
    这时候陆续有人进来了，根据甲板部和机舱部，船员基本都有自己的默认位置，纷纷落座。
    江小流观察着餐厅里的众人，对人物关系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船上甲板部和机舱部泾渭分明，四个实习生走的很近。
    随后老轨（轮机长）和大副进来了，坐到圆桌处，江小流赶紧给二人倒茶，老轨抬头看了看江小流，点头示意了一下，大副则面无表情，耷拉着眼帘，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最后进来的是船长，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很瘦，皮肤略黑，不过眼睛很大很亮，这是江小流第一次见到船长，一看就是个很有主意的人。
    船长坐下后，江小流也是赶紧倒茶，船长等他倒完，就说：“去坐下吧。”
    江小流应了一声，走过去挨着王建国坐好。
    领导们的关系暂时看不出来什么，还要继续观察。
    船长端杯子喝了口茶，大副凑过来低声说：“人都到齐了。”
    船长放下杯子，扫视了餐厅一圈，然后开口道：“人齐了，咱们就开个会，也是开航前的准备会，老高，给大伙说说吧。”
    被称作老高的是大副，全名高福生，听到船长的话，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大伙都看过来哈，今天咱们的货都装完了，大伙都辛苦了，咱们的船期也定下来了，后天早上7点开航，去百越，船期比较长，这几天装货大家都出力不少，船长觉得大家辛苦，给大家准备了一点奖金，明天给大家放假一天，留下值班的，大家可以下地去耍耍，买一些东西，一会开完会到我房间领钱。”
    听到这话，餐厅里的船员都乐了，七嘴八舌的感谢声“谢谢船长”“谢谢领导”不断。
    大副等了一会，敲了敲桌子：“好了，大伙别咋呼了，咱也把丑话说在头里，明天去耍可以，都别惹事，惹了事，耽误了船期，别怪老子不客气，还有就是后天开船，谁要是不好好干，可别怪我没跟你们说清楚。”
    “哪能呢，各位领导就放心吧！”
    “对啊对啊，俺们就是去买东西，吃点好吃的，嘿嘿。”
    “一定好好干”。
    高福生敲了敲桌子：“好了好了，安静一下，大家都是船上的老人了，多余的话不说了，明天在船上吃饭的找王大厨登记一下，别浪费了，大家都回去吧，一会去我那领钱。”听到这里船员们纷纷起身走出了餐厅。
    江小流没动，羡慕的看着周围热闹的大哥大叔们，船没开就先发钱，也不知道有没有自己的份，不过想想也觉得不太可能，毕竟自己上船，没干什么活。
    船长和老轨也离开了，高福生对着江小流说道：“小子，过来。”
    江小流也知道这位算船上的领导层，赶紧走过去：“高哥。”
    高福生指了指座位，示意江小流坐下，看了他一会，开口道：“方青山？多大岁数啊？”
    江小流心里咯噔一下，他也听王建国说过，这个高福生不太好说话，让自己面对他的时候小心应对，一见面，高福生就问到了他身份问题，让他一下子就慌了神：“二...二十了。”
    “二十？”高福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这面相够嫩的啊。”
    也幸亏这几年江小流到处打杂，风吹日晒的，面相稍显老一些，说二十还是有人相信的。高福生也没多想，继续问道：“结婚了没啊？你上船家里放心？”
    一句话问的江小流脸都红了：“啊，没，还没结婚。”
    “二十了没结婚，有相好的没？”
    聊了几句之后，江小流也渐渐的回过神来：“家里穷，没人看得上，就托关系来到咱们这里了。”
    “嗯，那就好好干，在咱们这里，多干活，少说话，亏待不了你。”
    说着高福全掏出了50块钱递给江小流：“这个是开航前的奖金，你来的晚，别人都是两百，给你五十，没意见吧？”
    其实开航前的奖金，是船上的惯例，每个人都是300，高福生每个人都克扣100，江小流这里就扣的更多一些。
    作为大副，高福全每个月工资就有三千多，再加上杂七杂八的，每个月拿到四千没问题，不过这人就是这样子，贪小便宜。
    “没，没意见，谢谢高哥。”江小流一阵激动，这就50块拿到手了，快赶上自己一个月工资了。
    高福生看他比较老实，站起身，拍了拍江小流的肩膀：“多干活，少说话，精灵一点，保你挣够回家娶媳妇的钱。”说完就走出了餐厅。
    “哎，高哥您放心，我会好好记住您的吩咐的，以后有事您说话。”江小流赶紧站起来答道。
    高福生这人现在看起来还不错，不过船上的事情具体也不清楚，也不想掺和，自己先在船上站住脚，挣到钱，回去给方父治病，等方青山好了，再做下一步打算。
    后天船就开了，也不知道方青山怎么样了，得想给他凑些钱啊，方父的病也等不及，看来只能找王建国想想办法了，江小流打定了主意。
    回到房间，王建国已经回来了，正在收拾床铺。
    看到江小流进来，王建国就问道：“刚才高福生找你什么是？”
    “就是问了一下我的个人情况。”
    “你把刚才的情景描述一下。”江
    小流就把刚才的事情说了，听他说完，王建国沉吟了一会：“高福生这个人不像表面上那么好说话，你面对他的时候还是要多注意。”
    江小流赶紧答应下来。
    过了一会，王建国又开口：“小流啊，明天白天给你放假，可以出去转转，晚饭之前回来，晚饭你做一下，就四五个人吃饭，你简单炒俩菜就行，没问题吧。”
    “行，放心吧，王叔，晚饭我包了。”江小流答应道，“王叔，我主要就是明天去看看山哥，一早就去，下午就回来。那个，王叔，您能借我点钱吗，我想给山哥留下，您放心，发了工资我就还您。”
    听到江小流的话，王建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略一沉吟，王建国开口了：“小流，我和青山也是熟人，出了这种意外，这钱我该拿，不过我这每个月发了工资都寄回家，现在手里就一个月工资了，这样，我都拿给你，你明天去看看青山，也帮我带句话，让他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咱们在合计下一步怎么安排。”
    江小流一听大喜：“哎，谢谢王叔，太谢谢您了。”
    “咱们就别客气了，你也好好干，别给青山误了名声。”
    “嗯嗯，您放心吧，您也多帮帮我，我肯定好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