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梧桐教的动乱平息后,大约又过去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长安城,这座巍峨都城在那夜饮血之后,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与热闹。
当然,其中也少原因是,如今‘天人’位置上坐的人,名为‘苏七’。
天下大抵分为两种人。
一种是‘苏七’的拥护者,代表人群就是天下的‘穷苦百姓’‘流民’,当初为了将‘苏七’送上这个位置,他们甚至敢拿着锄头农具去袭击守城的兵卒,如今哪有反对的道理。
而且,苏七也正如他所言,开仓放粮。
派发的数量并不算多,只能勉强维持饿不死的程度,但也不能指望依靠派发的粮食过日子吧?
肚里有了东西,手上自然有了力气,就有能力去找一些活计,总归是能活下去了。
能活下去,谁愿意冒杀头的罪谋反?
第二类,则是朝堂上原有的‘衮衮诸公’。
苏七没有杀他们任何人,也没有调换他们的位置。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先不论这些人是否是‘贪官’,背后的生活是否不干净,为人是否不道德。
至少,短时间里,苏七无法找到完美替换他们的人。
而且他比谁都清楚这些‘官僚’背后牵扯的巨大关系网,牵一发而动全身。
像那种上来就大刀阔斧的换上自己心腹,很容易将庞大的‘管理’体系弄瘫痪。
况且,苏七也没有心腹,自然是‘维稳’的较好。
于是,这些‘官僚’自身的利益没有受到太大的侵害,又畏惧于‘苏七’的武力,自然也就没人敢说不服。
不就是换了个‘天人’?
害,谁当不是当呢。
总得来说,经过这半个月变更,比‘前一位天人’治理下的状况,要好上几分。
……
这一天,昏沉的夜幕,笼罩着这座古老的长安城。
天空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是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这片大地。
地上人间,远不如寂静的夜空那般宁静。
此时,皇宫内灯火通明。
苏七独坐于皇座之上,有数位两鬓斑白的老臣,正伏跪于大殿之上,口中苦口婆心的劝阻:
“老臣斗胆,还请圣上收回凿壁开山的圣令,如今,天下已经圣上的治理下蒸蒸日上,想来用不了多少时日,就能够恢复往日的盛况,我们又何必去惊扰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让那意外陡生!?”
“而且,凿壁开山,岂能是一日之功,只怕是劳民伤财……臣也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啊!”
这位为首者,身着华丽的衣袍,上面绣着一只锦鸡的花纹,这是二品文官的象征,尽显尊贵与非凡。
老者面白皙无须,眉毛细长且略有弯度,而那一股阴柔之气更是若隐若现。
此人早起那宦官出身,为‘前天人’最为信任的宦臣,位高权重,时常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其权柄之重,甚至可一言定人生死,
只是今日,在‘苏七’面前,他稍稍收敛了几分气势。
面对数位‘忠臣’的劝导,苏七却是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讥讽:“我才坐在这个位置上几日的功夫,你就能看出蒸蒸日上?”
“我记得没错的话,前些年赋税不断加重,夏季旱疫断,冬日雪灾不绝,百姓茫然不知生死,你也在说蒸蒸日上。”
“所以,蒸蒸日上的究竟是这天下,还是你的腰包呢?”
“所以是怕我惊扰了仙人,还是怕仙人的怒火殃及池鱼将尔等一干吞噬殆尽呢?”
“这天下,已病入膏肓,那我只能撞倒那仙山,将一切颠覆重来。”
“你们这些跪着的既然这么为天下着想,这么想证明自己,那就都去开山吧。”
苏七对他们发出宣判。
顿时,哀嚎声响彻整个大殿。
“圣上息怒啊,老臣一把年纪去了只怕十死无生。”
他们曾听闻苏七的‘仁慈’,本想要以此来绑架左右他的决策,谁能想到苏七完全就不吃这一套。
“那便死在山脚下好了……”
……
而与长安遥遥相隔的西南方。
一座巍峨的山峰屹立于天地之间,它的山脚下一片荒芜。
这里,聚集着一群穿着并不厚实衣服的百姓,他们手持简陋的工具,正努力挖掘着山脚下的土地。
这座山是如此宏伟壮硕,仿佛与天相接。
让人望而生畏。
这几乎就是毫无可能完全的决策……
若是‘前天人’做出这样的命令,他们只怕会‘罢工’‘闹事’,他们会认为‘前天人’疯了。
但是梧桐教的‘苏先生’,他们还是愿意相信的。
相信他真的要带领百姓挖断这仙山,还天地一片朗朗乾坤!
想到此处,即便头顶着大雪,他们依旧没有懈怠,而是坚定地挥动着手中的锄头和铁锹,一寸一寸地挖掘着坚硬的土地。
如此寒苦的天气,他们的额头却流淌着汗珠,滴落在泥土中,融入这片被他们挖掘的土地。
他们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但没有人停下歇息。
虽然身体疲惫不堪,眼神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
而仙山之上,苏虎跑正立于群山之巅,静静看着这一切。
他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蝼蚁也敢窥天之高?”
他不明白,苏七怎么会下出这一步臭棋。
蜀山脚下,都是无比坚硬的岩石,加上它庞大的体积。
挖倒‘仙山’?
无稽之谈。
“就算是给他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的时间,这群蝼蚁都未必能挖倒‘仙山’,在我看来是他苏七一路上太顺风顺水,一切都遂他心意,开始有些自以为是了。”
苏虎跑身边一位仙人附和:“是啊,就算他能挖穿仙山又如何?只需要我们略施小法,便将那些挖山的蝼蚁尽数杀死,来多少死多少,这可笑的计划,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一丝成功的可能。”
苏虎跑那双鹰隼一般的眸子看向了长安城,看向了坐在‘王座’上的苏七。
“他这一步对我而言是臭棋,那是因为我是苏虎跑。”
“像你这样的,大抵是不配与他斗的,每一步都会被他吃的死死,最后踩上他的陷阱之中。”
“我觉得他傻,那是我看穿了他的计划,你觉得他傻,那是因为你傻,你凭什么看不起他呢?”
“你真觉得那个在苏家村就能喊出要远赴人间惊鸿宴的小家伙,会做这种无用功?”
苏虎跑一旁的仙人不解:“那他这个挖山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苏虎跑不屑的笑了,手中玩转着一支飞刀:“他难道不知道这是无用功?不,他知道,他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
“骗骗你这样不够聪明的家伙,绰绰有余。”
“他在赌,赌我们看到他的举动之后会慌,会想方设法‘杀死’这些开山工。”
那人疑惑:“这有什么不妥?难道说他的计划就是为了让我们破坏他的计划?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意义何在?”
苏虎跑看穿了一切:“我们要是动手了,倒是让他称心快意了。”
“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若是动手,一定会激起民愤,而且,会让底下的蝼蚁觉得,我们在‘害怕’。”
“我们若是动手,你猜地上的蝼蚁究竟有多少数字,我们又是否杀得完?想当初苏五那种命格,亲手坑杀百万人的怨念就能让她夜夜难安,而我们这样直接动手,又承受得住多少人命的怨念呢?”
“就算承受住了,届时,又怎么会是他苏七的对手。”
“可惜了……此子类我,为成大事不拘小节,只可惜路不同啊!不然我倒真不介意多个孙子。”
另一位仙人恍然大悟,一脸钦佩:“那他这招,我们该如何破解呢?”
苏虎跑疑惑:“破解?”
“我们为什么要破解?”
“眼看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
“我们只需要,眼看他……”
“楼塌了。”
“要不了多少时日,地上就会出现反对他的声音。”
“我于世间全无敌,可世上却还有一样我不敢直视的东西,它是那么令我害怕。”
“人心。”
话音刚落。
又是一声飞刀落地声。
“铛!”
苏虎跑没有去捡。
这只手,还是无法与自己融洽啊……
不过也好,偶尔这一声声‘铛铛’飞刀坠地的声音也好警惕自己,不要小看了任何人,否则极有可能在阴沟里翻了船。
换做以前他可懒得在意‘苏七’有何无聊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