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愕与诧异只在秋傅春的脸上短暂停留,犹如朝露,瞬息即逝。
“好快的速度……”
他心中暗自惊叹,思绪如电光火石般闪过。
这家伙,进步的速度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与上次交手时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那时,他还略占上风,虽然只是简单隔空对了两招,但因为手头上还有其他任务,便匆匆离去。
然而,转念一想,他也释然了。
毕竟,上一次交手还是在半年多前,按照时间流速来算,这边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对于资质平庸者而言,这或许只是一个闭关巩固的时间。
但对于天才而言,就算不能破一个大境界,提升一两个小境界也是绰绰有余。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心中自嘲一声。
是啊,人家可以进步,而自己基本只能原地踏步了。
可谁又不是天才呢?
他的战力表现并非仅仅体现在境界修为上。
秋傅春眉眼骤凝,握着剑柄的手被道士按住并未动弹。
他动的是握着剑鞘的另一只手,剑鞘后撤,青刃出鞘的嗡鸣声铿锵而清冽,犹如龙吟。
深厚凝练的灵力顷刻间暴起,他修炼的功法虽然没有太过特殊的地方,属于中正平和的灵力,但在这一刻却尽数化作锋锐的剑芒!
秋傅春抬脚向前,一步落下。
他强行逆着道士的手掌,划出了一道明亮至极的剑光。
这道剑光犹如破晓的曙光,锐利无比,令人无法直视。
从小道士称呼老道士为师叔而不是师兄,就可以想象其在忘尘道观的地位如何。
基本上除了“李忘尘”这种级别的几个不出世的老怪物外,往下排就到了老道士这里。
放眼蓬莱,他也属于是最顶尖的高手之一。
然而,即便如此,这一刻他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愕然与惊艳的神色。
老道士没有强求,在剑芒迫近的瞬间撤开了按着秋傅春的手。
他后退了半步,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始料未及的浅浅剑痕,一缕淡淡的殷红正从伤口里溢出来。
秋傅春的剑气之锋利,超乎了他的想象!
长剑轻振,秋傅春的衣衫猎猎作响。
哪怕对手修为强自己三分,可他在气势上却未有丝毫退让!
道士缓缓挑起的眉毛逐渐落下,眼中的笑意也缓缓敛起。
他凝视着秋傅春,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以他的修为,秋傅春还远不足以让他忌惮。
可这一剑之间所展露出来的天赋,却让道士心里,不得不赞叹。
这是当然的。
如果没有英年早逝,假以时日,秋傅春几乎必定能达到‘李忘尘’这种高度。
甚至再往上,也未可知。
“你有这样的天赋,应该为我们忘尘道观出力才是,何必做大夏的走狗?”道士摇了摇头:“真要动手把你这样的天才扼杀掉,就连我,都觉得有些可惜啊。”
大夏的走狗……?
躲在暗处观察情况的白银心里一惊。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可不是个小罪名。
即便她看不惯蓬莱的作风,可若真是想要入侵的外敌,她也只能选择先一致对外再解决内部的矛盾。
这其中的利害,哪怕是升斗小民也心知肚明。
秋傅春眉头微皱,他是知道一些夏国的计划。
到现在自己被认出身份倒是没有关系,若是耽误了夏国的计划,他这一次本就是私自行动,就麻烦了。
秋傅春明知故问:“大夏是什么势力?胡乱扣帽子你有证据?”
这个锅,肯定是不能被扣自己头上的。
“证据?”换做以往,道士哪里会跟这些人讲什么道理证据。
但今天不同,哪怕是他这样的强者,见秋傅春也如同见美玉,他愿意稍微多给一些机会。
更何况,他这一趟的目的,不是秋傅春本人。
对于这人的本事,不管是之前的交手,还是刚刚试探,都知道了大概。
冰封青杭的另有其人。
所以,他此行的目的并不是秋傅春。
如此,这生死之间,还有转圜的余地。
老道士拍了拍手,门外跑进来一位拐了脚,看起来像是普通老百姓装扮的家伙。
那人连忙小跑几步走上来,虽然眼中还有些畏惧,但此刻又有道士在身边撑腰,这中年人挺着胸脯昂着头,倒显得十分倨傲:“秋傅春在我赵国随意虐杀朝廷命官,更是在青杭的官道上截杀我国国师,我数名同僚都因此丧命,还能有假?”
来人说的时候,一脸义愤填膺。
秋傅春仔细打量了这人许久。
终究好像唤醒了边边角落的记忆 。
是当初那群自称钦天监,来抢小墨鸟的家伙。
但是确实好像,八成,大概有一个被砍了一条腿,连滚带爬跑了的家伙。
这种家伙自己也没怎么在意。
你还在意自己碾死了多少只蝼蚁?
没想到会成回旋镖正中自己的眉心?
其中,有不少都是假话,而且,官道上的那群人,应该是老苏杀得吧?
这都能算他头上?
不过,至少,人家确实有了‘认证’。
然后道士转头看向了一旁暗中观察的白银:“这位就是寒烟楼的话事人吧。”
以老道士的修为,想要察觉到暗中的窥探,不要太简单。
白银只能从暗中走了出来,点头:“我是。”
“你难道要为秋傅春这么一个外人,搭上整个寒烟楼的前途吗?”
老道士嗜杀,但他从来都不蠢,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却是真正问到了白银痛处。
无论她与秋傅春的私交有多好,秋傅春终究都是一个外人。
虽然道士还没有表明身份,但眼前这道士的实力之高,白银心里都已经有数。
寻常势力,对于这样的强敌,别说是一个外人,哪怕是自己宗门内的弟子,形势所迫,交也就交出去了。
不然,还真要为了一个无关轻重的家伙,去和这样的顶级强者掰手腕吗?
真的动起手来,这其中的损失,又何止是一两名弟子?
正常人心中都有一杆秤,去算这一笔账。
白银缓缓呼出一口气,她能将寒烟楼经营成这样,这样的账,他当然不会算错。
秋傅春的确算是外人,牵连大夏,的确有罪可循。
“这件事,寒烟楼肯定不会插手,但我不能代表整个寒烟楼。”
一个小小的文字游戏,让秋傅春握剑的手,不禁一紧。
白银虽然在笑,但这样一句话,却无异于已经站到了道士的对立面。
白银的实力,称不上多么高绝。
但是,她胆子够大。
她记得自己接受‘谋天’传承的第一句话。
谋,本就是一种赌。
因为寻常的手段,都做不到,所以才有了谋。
不要害怕胜算渺茫。
其实结果只有两种,成与败。
如今,它们回来了。
这道士打扮的,多半来自忘尘道观。
而‘李忘尘’……
呵……
当初跟在腐草后面的跟屁虫罢了。
不过有了参与消灭‘它们’的战绩镀金,再加上那个时代的平均实力远高于现在。
他算是参与那场大战,最后少数的幸存者之一。
他忽然间发现,几乎是比自己强的人,死死伤伤,都走差不多了。
当初骂蓬莱最狠的人,摇身一变成为了蓬莱的领袖。
就好像仇富的人,实际上多半因为自己没有钱一样。
所以。
秋傅春未必就是自己人。
但老道士,肯定不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