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浮休道人说正气
作者:孙宇和   平天一留恨江海共疾风最新章节     
    华国历,七十三年,桂月江日,午初二刻,古圣孙康领着浮休道人,直接瞬移到盐正省孙宅之内。
    浮休道人见古圣孙康像回家一样直达孙宅,便好奇的向他询问道:“莫非先生以前来过这里吗?”
    古圣孙康被他问的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又向他反问道:“宋瑞何出此言啊?”
    指了指孙宅的地面,浮休道人直截了当的说:“若是没有来过,怎么都不用问路呢?还是说这也是圣人神通?”
    听他说这个,古圣孙康笑了笑说:“哦!原来是这个呀!宋瑞,神通没有你想的那么方便,况且我会什么神通,早已便说明,哪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你疑惑的这个,实际上是香火供奉,就像之前,小宇和呼唤我用的那个,差不多,任何一个地方,只要做过奉祀我的活动,给我一点时间,我都能找到并直接过去,其实,你也应该会呀?你的后人没有供奉过你吗?”
    浮休道人本是出于好奇,才问了一嘴,没想到却学到了新东西,不好意思的说:“先生,他们祭我都是到文正亭,从来没有在别处祭祀过,我是不是被坑了?”
    明白过来浮休道人因为什么不懂,古圣孙康咳了一声说:“宋瑞,我想你的后人们,可能是觉得到固定的地方奉祀你,更显得心诚,他们应当并不知道香火供奉的奇妙之处。”
    察觉到古圣孙康在开解他,浮休道人嘿嘿一笑说:“不愧是先生,说的有道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知道浮休道人并不想继续谈香火的问题,古圣孙康也乐得省事,淡定的说:“宋瑞,我作为映雪孙门的祖宗,不能亲自去见他,万一给好事人传了出去,小宇和一辈子都得给人戳脊梁骨。”
    浮休道人听出了古圣孙康的话外音,识趣的说:“先生的意思是让他主动来这里拜见吗?”
    古圣孙康笑着点了点头说:“宋瑞聪慧,我就是这个意思。”
    浮休道人见古圣孙康正式应允了,微笑着说道:“看来得我出马才行,先生请就在此等候。”
    古圣孙康一把拽住准备出发的浮休道人,好奇的问道:“宋瑞也知道他在哪里?”
    浮休道人一脸尴尬,老实巴交的说:“不瞒先生,不知!”
    古圣孙康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自嘲的笑了笑说:“好个老实的宋瑞,我送你过去吧!”
    浮休道人对着古圣孙康一礼,喃喃一句:“麻烦先生了。”
    古圣孙康紧忙回了一礼,小声说了一句:“应该是我麻烦宋瑞!”说罢,再抬起头来,此处已只剩他一人。
    盐正省军部,军长专用医疗室,特聘医师谭杏林当着医护人员的面,装模作样的检查了一下躺着一动不动的‘孙宇和’的身体,检查完毕后,他以病人需要安静为由,赶走了其他的医护人员,独独留下了他自己。
    等众人都离开,他又等了一小会儿,才鬼鬼祟祟的关上了医疗室的门,并从里面将其反锁。
    做完这些,他走回‘孙宇和’的病床边,用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颊,‘孙宇和’的眼睑紧跟着就动了动,之后便立刻睁了开来。
    “狗系统,你终于又唤醒我了啊?”洛九筝控制着孙宇和的身体,以略带埋怨的语气问道。
    “宿主,我已经是尽快了!”附身于谭杏林的系统毫不客气的回怼。
    洛九筝并不在意它的语气,急切的问:“过去有几天了?”
    系统摊了摊手回答:“你被转移到这里已经是前天的事情,今天算第三天吧!”
    洛九筝明显有点不太满意,冷声冷气的质问道:“你把我唤醒,是不是想到办法帮我了?”
    系统看了看她的‘表情’,无所谓的说:“并不是,我记得我说过,我不会主动帮你,到目前为止,都算是我们的交易。”
    洛九筝扭头看向另一边,瘪了瘪嘴问:“难道是事情又发生新变化了?”
    系统明明仍旧无所谓,却装模作样的回答:“也没有,我纯粹就是怕你给憋坏了,毕竟你还欠我女权点呢!我可不敢虐待宿主。”
    洛九筝闻言,重新看向系统,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有些腼腆的说:“哦!算你有良心!你说我们趁现在逃跑怎么样?”
    系统白了她一眼,想了想说:“不太可能,甘兰虽说不想引人注意,却仍是加派了十多个兵士,三班倒,十二时辰守卫,没有她的准许,你出去就会又被赶回来。”
    洛九筝指了指孙宇和的身体,略带怀疑的说道:“我呀!堂堂的盐正省军长呀!那些兵士敢忤逆我?”
    系统摇了摇头苦笑道:“呵呵!恰恰是因为人家不敢,恰恰是因为人家忠诚,甘兰告诫他们,说孙宇和吃了不好的药,处于偶发性失心疯状态,为了他的生命安全,在没有完全确定他已经痊愈之前,他的命令等于放屁,你说说,这怎么破?”
    洛九筝没想到甘兰的心思会这么缜密,气愤的说了一句:“那个死老太婆!我迟早要报复她!”
    系统见她又发小女孩脾气,劝说道:“度过眼下这一关,再说那些话吧!”
    洛九筝正生气,听见系统劝她,直接对它说:“狗系统,都怨你!要不是你……你干嘛呢?别!”
    她话都没说完,系统控制的谭杏林又摸了摸她的脸颊,她又一次的晕了过去。
    见她又沉睡,系统嘟囔着说道:“宿主,别怪我,只怪有人闯进来了!”
    它的话才刚刚说完,一道人影便慢悠悠的浮现,同时也有一句话传入它的耳中:“有人闯进来?你是说我吗?”
    系统控制的谭杏林绷直了身体,转身面对声音的来源说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我明明已经反锁房门了!”
    声音的主人自然是浮休道人,他见陌生人向他问话,便客客气气的说道:“我是谁,你们军长没向你们说过吗?我是他的先生,也就是华国人说的教习或者教员。”
    系统获取的记忆里并没有这方面的,它只好根据它掌握的情报,揣测的说道:“军长从来没上过什么正儿八经的学社,哪来的先生?况且,谁家教习能在不开门不开窗的情况下,进入别人的房间,你到底是什么人?”
    浮休道人见陌生人好像不打算讲礼貌,便也冷下声说道:“你……你问我之前,好像得先告诉我,你是个什么吧!”
    系统对这个问题很熟,想都没想,回答道:“我是军长的特聘医师,名字叫谭杏林。”
    浮休道人察觉到他的回答有点不对劲,然而并不知道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只好诈了一句:“是吗?我看你是在说谎!”
    系统被他诈的有些心慌,以为它自己被识破了,索性先下手为强,它一边按下报警装置,一边恶狠狠的说:“这是你逼我的!”
    轰然作响的警铃声,浮休道人对此是一点都不慌,他极其淡定自若说:“你可真能装,贼喊起了抓贼,可惜,文某生平从来不将蝇营狗苟之徒放在眼里,便已死过几千年,又岂会变心失节,给我坐下!”
    系统于一瞬间失去了对谭杏林的控制,直接不能自控的坐到了地上,任它竭力挣扎,也根本无济于事,恼羞成怒之下,它愤恨的瞪着浮休道人疯狂嘶吼道:“你他妈到底是什么人?”
    浮休道人蹲到它的对面,仍旧淡定的说:“我之前就说过,我是孙宇和的先生!”
    系统大声向他吼道:“他根本没有上过学社!”
    浮休道人捏了捏谭杏林的面皮,发现是真人,若有所思的说:“是谁告诉你?必须是学社里的教习,才能被称作先生的?他在我这里学过本事,甘愿称我为先生,我岂有不受的道理?”
    系统已经歇斯底里,故意挑衅着说道:“你说有就有啊!我还说他和我睡过觉呢!难道他是我的老婆吗?想糊弄我?门都没有!”
    “混账东西,你竟敢编排我的爱徒!”浮休道人愤怒的站起身说道。
    系统见他终于生气了,高兴的说:“我编了,怎么的,你能把我怎么样?”
    浮休道人瞧他脸色变化非常明显,点了点头笑着说:“我能怎么样?你要是个活人,我还真的不能把你怎么样,可巧了不是,你压根就不是人,我有一个本事,专门对付你这种不是人的东西。”
    系统的内心已有点畏惧,却仍是嘴硬的说:“吹吧你就!我信你个鬼!”
    浮休道人摸了摸下巴,语气笃定的说:“我那爱徒,心性纯良,只是有的时候脑子转不过弯来,他若是对你用我的本事,只怕你早就灰飞烟灭,你可知何为正气?”
    系统见他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害怕至极,故意打岔道:“正气?什么正气?没听说过,吓唬谁呢?”
    浮休道人周身的气势凛然一变,声音清冷的说:“呵呵!果然是个不通教化的泼才,你且听真,天地之间,有诸多恶心恶欲邪秽之气,其气最喜侵害,人若不察,被其侵体,则苦不堪言,有失命之危,我生前,于体弱身虚之际,惨遭其侵害两载之余,其气却不能害我失命,缘何?皆因我善养浩然正气,此一气可抵诸般邪秽之气,我那徒儿与其弟兄,遭心魔大难,得遇我焉,我观其心性纯良,不忍天地之间失一大才,故而授其养气之法,他年岁虽浅,所养正气,却足以令你形魂皆丧,你能苟活,自是我徒又起慈悲心肠,今朝我来,可不同他,此法一出,你自求多福吧!”
    赤裸裸的威胁,终使得系统又一次疯狂,它狂妄的吼道:“哼!说了这么多!你倒是用啊!!!”
    浮休道人闻言,不再废话,周身有气流如瀑布水雾般绽开,冷冷的声音从他口中直接传出:“顽固不化,可别怨我!孽障,今日我誓必灭汝!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系统附身的谭杏林被气雾笼罩,明明害怕的一直颤抖,却又一次嘴硬的说道:“说了半天,原来只是作诗啊?怎么?欺负我不通古诗文?”
    浮休道人没有搭理它,只是继续用洪钟大吕般的声音,朗诵着诗文:“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随着诗文朗诵的越多,系统终究是撑不住了,它察觉到自己好像被从谭杏林的身体里往外驱离,惊慌失措的大喊道:“不对,我怎么感觉有点不舒服,你住嘴,不许再念了,我叫你住嘴,听到没有?”
    浮休道人周身浮动着一个又一个的华国古文字,压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朗诵道:“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嗟予遘阳九,隶也实不力,楚囚缨其冠,传车送穷北,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阴房阗鬼火,春院閟天黑,牛骥同一皂,鸡栖凤凰食,一朝蒙雾露,分作沟中瘠,如此再寒暑,百沴自辟易,嗟哉沮洳场,为我安乐国,岂有他缪巧,阴阳不能贼,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
    被水雾笼罩的谭杏林,七窍都在流血,全身的毛孔不断的喷涌着黑色的烟雾,系统没有了任何硬气,痛苦的哀求道:“我错了,我知错了,求求你,饶我一命吧!我真的知错了!”
    浮休道人仙姿盎然的站着,不顾系统的悲鸣,朗诵着最后几句:“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待最后一字也被念出,附身于谭杏林身上的系统,被彻底的赶出他的体外,由黑烟聚成一个男人的魂魄,全身都是斑驳的伤痕,魂魄拼了命的又往谭杏林体内钻去,可悲的是,一道无色的气墙死死的拦住了他。
    见回去无望,他只好放弃回去的打算,跪在地上,不停的向浮休道人磕头,求他饶恕:“高人,你老人家神通广大,求你高抬贵手,给我指条能活命的明路。”
    浮休道人冷冷的看了看他,叹了一声说:“你能熬过整首《正气歌》,也算你有些造化,我不会再出手杀你,毕竟我那爱徒还要报仇呢!你回到你原来待的地方去吧!”
    魂魄听浮休道人劝他回去,急忙摇头说:“高人,我不愿回去,能借宿主之口,逃出那该死的四方体,我已经是用尽九牛二虎之力,再回去,我就又成了打工仔,我不要,我不要。”
    听他这么讲,浮休道人好奇的问道:“宿主是什么东西?四方体又是什么?有那么可怕吗?”
    魂魄根本不敢不回答他的问话,老老实实的说:“高人,宿主指的就是寄宿在原主身体里的人,四方体是源祖老爷发放给我这样的存在,用以自保的办公场所,但我个人觉得,就是一座监牢,没有宿主的同意,我根本不可能出的来,曾几何时,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修行人士,误闯了一个所谓的宝藏秘境,其实那根本就是源祖老爷的强制招工的圈套,我被迫自杀并住进随机的办公场所里,被逼你完成各种不可拒绝的任务,宿主做任务,起码还有奖励,我却只是打白工,啥也没有,我真的受够了!”
    浮体道人见他老实交代,少了些戒心,疑惑的追问道:“那个什么老爷对你们这么无耻的欺凌,你们没想过要去反抗吗?”
    魂魄听到他的这个问题,近乎本能的直接说:“高人,不可能的,源祖老爷怎么可能会败!”
    浮休道人不屑的说:“胡说八道,我看是你们不敢反抗,若是身聚正气,任何邪秽都可以消灭个干干净净!”
    魂魄闻听此言,抬头看了看他,又低头说:“高人,如果是你这样的,也许还敢反抗,反正我们之中,已经没有任何一个活着的反抗者了。”
    浮休道人见他明显已丧失了反抗之心,叹了一声说:“唉!如此说来,你也算是个可怜虫啊!”
    魂魄听出他已有些怜悯,磕头如捣蒜般的说:“是的,求高人看在这个的份上,饶我一命。”
    浮休道人又不是孙宇和,自然不会上这种当,他见魂魄仍有歪心思,便斥骂道:“一码归一码,我已经说过,你得等我那爱徒亲自处理,之后再谈活不活命的事。”
    魂魄被他骂,明显有点失望,却也只能老实的说:“是是是,高人教训的是!”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医疗室外,因为刚才的警报声,终是引来了一些兵士,为首的那人一边用力的捶打着门板,一边以几乎等同于吼叫的声音说:“谭医生,请快开门,如果你再不回应,我们可就要撞门了!”
    低着头的魂魄闻言一喜,嘴里却假模假式的问:“高人,这可如何是好?”
    浮休道人不想引人注意,低声对他说:“你先继续当这个谭医生,剩下的事,应该不用我教吧?”
    魂魄差点就笑出声来,又怕惹怒浮休道人,便低着头说:“我懂,您就瞧好吧!”
    话音未落,魂魄又进入谭杏林的体内,他站起身来,打开房门,堵在门口,一脸不知情的问兵士:“你这是什么意思?”
    兵士停下差点砸到他脸上的拳头,也不回话,反问道:“谭医生,你为什么反锁房门?”
    谭杏林气笑着说:“我正给军长擦洗身体,为防止他突然醒来,冲出去害人,才将房门反锁的。”
    兵士听完,怀疑的又问:“警报不是你按响的吗?”
    谭杏林点了点头说:“那是我误触,不是按下,只能怪警报太过灵敏。”
    兵士伸长了脖子朝病床方向望了望,发现孙宇和仍静静的躺着,并无其他变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谭医生,你继续。”
    说完,他挥了挥手,几名兵士便一起离开了。
    待他们走远,谭杏林又关上了房门,转过头便小声的呼唤高人。
    浮休道人在他身前显出身形,让他别一脸猥琐的样子。
    系统问:“高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浮休道人回答:“你将他扶起来,背到身后,站着别动。”
    系统一一照做,浮休道人待他站好,大手一挥说了个‘走’字,医疗室内一下子空无一人。
    稍顷,警报声又一次轰然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