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
夕阳斜下,八个赤裸上身,穿着裤衩,光着脚丫的汉子正肆意挥洒着汗与泪。
双手抱头下蹲的姿势已经让他们够憋屈了,但轶的魔鬼惩罚真的让他们备受煎熬。
全身上下仅仅只有两根大拇指接触地面用于支撑起全身。
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在他们修士眼里其实不难,难的是轶要让他们在这里蹲上7天。
要是谁坚持不住动一下或是倒地那就得重新来过。
尽管脚已经不是自己的,汗也不是自己想流的,但眼泪是真真实实憋出来的。
可就是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全都死死咬着牙想要坚持下去。
为什么,因轶说过要是保持这个姿势蹲过7天,轶设置在他们四周的禁锢会自动解开然后放他们活着离开。
所以他们蹲着蹲着就哭了,轶简直不是人,这简直比刑罚挨皮鞭舔刀子还难受。
永宁尝试这个姿势蹲了不到一盏茶时间就已经觉得难受了,虽然看着别人蹲很爽,但他还是觉得轶就这样放过这些刺客有些不理解。
“先生,难道您真的就要这样放过这些歹人?”
唆着果汁儿,翻着小人书,轶口齿不清的说:“反正明后天估计我就得走,我放过他们是我的事,你们爱咋咋我管不着。”
话音刚落,为首的刺客便颤抖的说道:“你言而无信。”
不是他说话抖,而是身体酸痛乏力导致他抖的跟筛糠子似的。
轶斜眼看着他淡淡道:“我是我他们是他们,这冲突吗?”
没等那刺客回话,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护卫杜远笑呵呵道:“不冲突,不冲突,一点都不冲突。”
轶这招太损了,谁都知道就算修士炼脚也不会注意炼脚指头。
他自己试了一下一会儿脚就麻了。
修士又不是不吃不喝,就算不吃饭也得磕个药果腹,几乎很难想象蹲上个七天后这几个人会变成啥样。
怕是7天一到,就算是为首的这个天玄境修士也已经人不人鬼不鬼。
这样的刑罚方式请给他来一打,以后抓个小偷他也这么干。
“你!!!”8个刺客咬牙切齿的盯着轶。
“呵。”轶冷笑,懒得搭理他们。
不过这时候,却有一名刺客说道:“你以为我们只有这点人吗?怕是那4个人在听到你们受到威胁的消息已经成了待宰羔羊。”
闻言,常家所有人通通脸色一变。
永宁之前就想问了,就是轶的一波接一波的无良操作给他分散了注意力。
不等他说话。
只听砰的一声,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常礼财急冲冲的跑进门喊到:“人没事吧。”
然后他就傻眼了。
排排躺的陌生人尸体,排排蹲光膀子大汉,一帮常家围观民众,还有坐在最中央躺椅上悠闲看书喝果汁儿的轶。
呼噜噜。
果汁儿到底传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他瞪眼看着轶,轶挑眉看向他。
再次看到他好端端的儿子,常礼财这才松了口气。
后方的三人这时也不急不缓的跟了上来。
看到此情此景,免不了一声憋笑。
要轶杀人实在是太简单了,几乎不用动手一个念头就能解决。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玩的多了,轶玩心大起搞这么一出。
接着就免不了一番嘘寒问暖,这里我就不说了。
嘴巴有点累,让我歇一歇。
今夜的常家显得格外热闹。
常礼财一声吩咐便设下宴席款待4人,家丁护卫更是人人有份,直接在大院里开设露天酒会。
当然,热闹不是给门口蹲着的那八个人,常青的母亲和他同母异父的弟弟也不在其中。
至于尸体,这种碍眼的东西都被轶挥手给回收了。
常礼财把轶安排在上位。
他是看出来了,轶的实力绝对是要比萧晓青他们三个还要厉害。
否则也不会嫌这种事儿麻烦还一脸不情愿。
起初的各种吹捧客套还挺多,但说着说着还是回到了常青身上。
大仇已报,但常青的心结还是没有打开。
一想到左院偏房关着的常青母亲,常礼财还是趁着酒劲忍不住劝了一句:“文清啊,大伯知道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爹。
但大伯也知道,你心中还是有你娘的。
而且你娘现在已经知道悔改,听大伯一句劝,明天去见见你娘。”
桌上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左右几人面色各异。
除了轶,好像其他人的脸色都有些复杂。
哦,对,轶脸上是挂着淡笑,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架势。
常青微微颔首沉默不语,自顾自的斟酒喝闷酒。
“文清?”常礼财忍不住又轻声喊道。
常青还是不说话。
坐在身旁的柳儿急了,一把抢过常青手中的酒杯瞪眼道:“常青,你大伯在跟你说话呢。”
常青不理她,直接抢过酒杯继续喝酒。
两人面色微微一滞。
常礼财无奈叹了口:“哎...”
什么也不说,无需多言。
倒是这时,轶又不合时宜的笑了:“嘿嘿。”
众人目光又纷纷不解的看向轶。
轶这次没有选择敷衍,而是摇头解释:“他在想要不要给他娘留点体面。”
“你什么时候又知道了。”萧晓青狐疑的盯着他。
轶抱着酒坛子唆了一口:“我想知道就知道。”
倒不是因为轶的两句话让常礼财提起兴趣,而是他们整个常家知情人只有4个人。
他困惑的看向常青问道:“文清,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常青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沉默下去。
看样子是真的什么都不想说。
见此,常礼财只好把目光转向轶。
轶不禁眉头一挑:“想知道?你自己问他去。”
常礼财瞬间眼角直抽抽,可又不好发作,只能将目光再次转向常青,想从常青脸上找出答案。
看到这里,轶又不合时宜的嘿嘿笑出了声。
这一次没人还会看轶,反正他们明白轶到底是在以什么方式看待他们。
闲人看热闹呗,还是能是其他?
常青最终也没能保持住沉默,抬起一坛酒就给自己猛灌了下去。
酒水洒在身上,看似豪迈,实则常青已经红了眼。
眼泪混合着酒水撒了一身。
干了一坛子,常青似乎看起来好受了些。
柳儿都看在眼里,眼眶也跟着红了。
常青对她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
柳儿抿唇不说话。
常青依旧笑着开口道:“没事,我没事,说真的。”
看他这样子,柳儿只感觉心口有些刺痛,轻轻安慰他道:“没有的,没有的,我们不会逼着你说。”
大概是酒精度数不高的原因。
今天的常青格外的清醒,就算已经喝了五六坛酒依旧非常清醒。
常青脸上挂着笑,但眼角划过的泪痕说明他此时心里依旧不好受。
手刃仇人又能怎样,死掉的人还回不来了。
他忍不住看向轶道:“先生,我知道站在我的角度不该评判您什么,但是我想问您为什么人要活着就这么难?”
轶含着吸管看向他,根本没明白他到底啥意思?
这小崽子又抽什么风?醉了?
不过还是问道:“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人为什么要活着?”常青认真问道。
一听是这种问题,轶就抽出手支着脑袋开始仔细思考,一边也在呢喃出声:“这个问题答案多了。”
“要我说,活人和死人本质上是没有半点区别的,都是一堆意识结合体,只是层次观念不同罢了。
抛开这点不说,生命活着理由千千万,每种生命都有自己要活下去的理由,最简单不过是为活而活,简称不想死,不想以丢掉躯壳的方式死。
稍微客观点的,那就是自己还有事情没做完。
就像我一样。”
轶转头看向他道:“我活着的理由就是有一天还能见到我过世的亡妻,或者穿越时空回到过去再见一见她。
那么你呢?你活着的理由不该问我,而是问你自己。”
轶又把问题抛给了他。
常青闻言不禁点头:“所以说,我觉得还是您好啊,想干嘛就干嘛,不像我们。”
“真是想干嘛就干嘛?”轶挑眉,忍不住将目光转向身侧的萧晓青:“你看,这个自称是我老婆转世的憨憨,我就没能查出一些东西来吗?”
常青笑了。
萧晓青听轶这么说她,没忍住给轶胸口来了一拳。
看样子更像是打情骂俏,引得其余人也纷纷露出笑脸,基本上已经把轶之前那些哲学论语忘了个干净。
但其实,是听不懂,只有那么三个能听懂。
不过常青这时却说道:“那我就不能理解了,明明我娘当年犯下了那么大的错,为什么现在悔过了她就不跟着去死呢?”
几人闻言顿时脸色一变。
回头再看常青时,发现他的脸上只有冷漠。
再回头看向轶,轶淡淡的回了一句:“那就要问你们两个了。”
话语中不掺杂任何情感,仿佛这件事就跟轶没有任何关系。
也对,知道轶是个什么性子的三人明白从始至终都是个看客,仅仅发表些言论。
“呵呵呵。”常青这时又笑了,摇了摇头道:“算了,就像您说的,我是该考虑给她留一个体面。”
“嘿。”轶笑着点点头:“想通了就好了,你们的社会文明就是这样,只有处在局中才知道其中的难处。
就算是神明也没有办法插足其中,因为层次不同,考虑的事情方向也不同。
你们考虑的是过程,而神明考虑的是结果和为什么的原因,还有客观的正确与否和你们学会了什么。”
说着,轶顿了顿,又道:“就像先前我对永宁说过,如果你们的世界哪一天,所有人所有生命都能相互理解协同并进,大概就能像我一样没有过多的烦恼了。
同时,其实你娘也并没有错,只是在选择方向上选取了生命本性的欲望。
像你们一样的生命,几乎很多雌性生命都期望依附强者,这样她才能给自己一个良好的未来,只是她选择的对象给她带来严重的后果,这是她自选的,你作为一个旁观者根本不需要刻意为难自己去仔细深究。
再一个,你就没有想过你父亲哪里有错吗?
如果不是你娘被猪油蒙了心,或者真的是你父亲在哪里做得不好,她有其他选择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我的话也不是故意偏袒你娘的意思,因为世上总有不能合理控制本身欲望的生命,你娘就是这一个代表,害了自己,也伤害了他人。
而真正的错误的人是谁,我自己的观点,也是站在客观结论上,站在你们角度上的观点的那个,是你今天杀死的那家伙。
一个不能理解什么是合理的个人欲望的人,最终所有锚点都指向的是他。
这是一个和你们一样的所有雄性生命都逃不出的欲望牢笼和理性缺点。
情绪欲望这种东西是需要自我平衡克制的,不会自我克制的生命只能说是蠢货。
有句话怎么说,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而你们呢,各种各样、各种颜色的老鼠屎非常多,混乱是必然的。
所以,这就是我一直笑话你们的最主要原因。
有些东西需要拿起那就拿起,不要的时候也可以选择放下或是舍弃,选择在于你自己,不是我们逼着你选,而是你自己选,就像你问我人为什么要活着。
我只有一个理由,那你自己呢?”
话音落下,常青陷入了深深的反思。
不同于轶以往的见识言论,这一次轶好像是真的在跟常青讲道理。
常家一席人不知道是不是没听懂,反正经常听轶的一些神神叨叨的鬼道理的3人是真的听懂了。
萧晓青静静的看着轶,她发现现在的轶好像真的有那股子神明教化众生的感觉,更隐隐有种圣人形象在前。
反思以往的点点滴滴,好像说真的,轶就没有哪一次是真的拒绝过她。
抛开轶说的背后操控者不谈,轶对待她的样子好像一直是等她自己一个答案,没有把她推得远远地。
选择,好像真的取决于她自己。
从这一点看来,好像是她太急躁了。
不是轶故意在推开她,而是真的对待感情只有专一,轶没有办法设身处地站在她的层面上为她考虑。
不知不觉间,人醒了,酒醒了,她的手悄悄放在轶的大腿上了。
轶斜眼看向她:“...”
萧晓青:“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