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问得有点突然，计绯眨眨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年头明哲保身最常见，即使介绍熟人去干活也会担心惹出什么岔子，更何况是个陌生人，”荀西丛说，“你不认识那位白小姐，还替她牵桥搭线，万一她试镜不通过，万一她演得不好，万一她有黑料连累了剧组……最后倒霉的好像都是你？”
    荀西丛对楚岁寅导演的新戏有印象，万匀礼还问过他要不要去接这部戏的花瓶男三，如果他没记错，女三的设定是舞蹈演员，应该就是白星荷的目标。
    没有公开试镜就代表剧组有自己的选角考量，新人去试镜这种主要角色的成功率不高，满怀希望又破灭，难免会让怨恨萌芽。
    既然计绯自己都缺好资源，何必吃力不讨好地替人走关系？
    计绯说得很实在，“就是打个电话发个微信的事情，我没想那么多。”
    荀西丛的手搭在膝盖上，侧头去看她，“不管是什么人找你，你都会帮忙吗？”
    计绯想了想，“只有比较熟的人才会来找我，而且有分量的角色轮不到我来帮，小角色就是递句话的功夫。”
    她的圈子挺窄的，生人都被胡欣和啾啾打发走了，剩下的就不在她的拒绝范围内了。
    荀西丛打结的眉头微微松开，“我明白了。”
    计绯揣摩着他的脸色，“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欣姐以前也说过我……”
    荀西丛笑了，“那你怎么不听她的？”
    计绯由衷地道：“可能是还没得过教训吧，倒霉一次就不敢了。”
    正在开车的阿酷：“噗……”
    荀西丛：“……”
    他看老霍表现得那么熟练，似乎不止一次找计绯帮忙介绍工作，他还以为她被人当冤大头了，想着委婉地劝上几句，现在看来计绯只是单纯的心大……
    “就算帮忙帮出仇，老师你下次还是会这么做吧。”荀西丛吐槽道。
    “也许吧，”计绯觉得自己是个头脑比较简单的人，不适合想得太复杂，“人经常是没得选的，做人做事身不由己，想做做不到，不想做又得做。既然我现在有机会选，那就选我喜欢的吧。”
    荀西丛默然，“嗯，你说得对。”
    谁不想当个随心所向、豁达简单的人呢？可惜荀西丛和计绯是不一样的，他的生活是截然不同的两部分，一半是忙忙碌碌、光鲜亮丽的工作，一半是冰冷混乱、无法跟自己和解的孤独，他见惯了农夫与蛇，讨厌滥发好心，也没有那么多精力来助人为乐。
    有力量帮助别人是好事，帮了别人还不内耗也是好事，内耗之后还能活蹦乱跳更是好上加好，荀西丛就做不到，他不怎么喜欢这个世界，便很难从这个世界汲取到什么力量。
    他把《雪雀》看了几百遍，电影里的计绯令他感同身受，电影外的计绯是他永远活不成的样子。
    角色和真人要分开。
    荀西丛觉得他这次真的能把计绯和她的角色分开了。
    阿酷开车把计绯送到小区门口，然后方向盘一打，载着荀西丛到了一栋大厦。
    大厦上挂着“聚力实业”几个大字，阿酷把车停在专用位，跟着荀西丛上了一台需要刷脸认证的电梯。
    电梯直通专属楼层，出去就能看到一个冷清的办公区，几个人在那里埋头干活，看到戴口罩戴帽子全副武装的荀西丛也不惊讶。
    “荀先生，荀总等了你一中午了。”其中一个年轻女性起身走过来，一边说一边引着荀西丛往里走。
    阿酷赶紧跟上，荀西丛摆手示意他在外头等，他只好停住了脚步。
    穿过一条走廊就是办公室，门没关紧，里头传来男女调笑的声音。
    引路的秘书当时就尴尬了，不知道要不要把人往回带，结果荀西丛越过她直接推门而入。
    这个办公室大而豪华，实木的桌子后头坐着一个样貌英气的中年男人，和荀西丛的轮廓有五分相似，此时他抱着一个黑裙子的女人，领带都松开了，瞧见荀西丛也不慌张，慢条斯理地推开了黑裙女人。
    “进来也不敲门，你的教养去哪儿了？”荀力峥淡声道。
    黑裙女人同样不惊慌，还不忘替他把领带重新系好，随即对着荀西丛笑了笑，大气而和善，“荀少好久没来了，荀总特别想你，你们爷俩好好聊聊，我就先回去工作了。”
    她就跟个女主人似的，带着秘书就出去了，荀西丛全程没搭理她，笔挺挺地站在那里，眉眼间没什么情绪。
    荀力峥一看他连口罩都没摘就来气，冷笑道：“在那里站着干嘛？怕人看见吗？”
    荀西丛眼也不抬，“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荀力峥的冷笑变成了烦躁，“我是你亲爸，见你还得找你经纪人预约，等你安排时间，你把我这个爸放在眼里了么？”
    荀西丛不为所动，“没事我就走了。”
    他这油盐不进的态度，让荀力峥强忍住骂人的冲动，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文件夹扔给他。
    荀西丛顿了一下才翻开来看，结果发现里面是十几张女性的照片和一沓个人资料。
    “回去仔细看看，都是我那些老朋友介绍的，家世不错，知根究底，长得也不差，”荀力峥道，“跟她们挨个儿加微信聊一聊，再找个时间见一面。”
    这下轮到荀西丛差点气笑了，计绯那边相亲好歹只是见了一个，他这头倒是有趣，直接来了个选妃一条龙。
    荀西丛随手就把文件夹丢了，“谢谢，我没兴趣。”
    荀力峥瞬间暴怒，“让你接手公司不肯接，让你结婚不肯结，我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
    荀西丛淡淡道：“大号养废了，再生一个小号不就行了么？反正你跟我妈也离婚了，我不干涉你。”
    “你这是怪我找别的女人？我还嫌离婚离太晚了！”荀力峥脸上的厌恶根深蒂固，“把你养成现在这种没出息的样子，她就是这样当妈的吗？！”
    荀西丛嗤笑，“对，你不养，她把我养坏了，怪谁呢？”
    荀力峥拿起桌上的摆件就砸了过去。
    荀西丛偏头避开，眉梢染上讥诮，“与其担心我丢脸，不如直接不认我，你说对吧，荀总？”
    不等荀力峥再度发作，他掉头就走了。
    几分钟后。
    早已到家的计绯正在看荀西丛推荐的综艺，然后就收到了他发的信息。
    [人生赢家]：没想到，我也被催婚了。
    [人生赢家]：有人给我介绍了十几个对象。
    [人生赢家]：上次那个即兴剧本，我好像有更深刻的体验了。
    [绯]：？？？
    计绯顿时唏嘘不已。
    当红偶像被催婚，人家介绍了十几个相亲对象。
    她这个小糊咖被催婚，只有一个相亲对象。
    相亲市场果然好残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