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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西丛拍完一组写真，踩着夜色下了班。
    练习吊威亚的后遗症果然折腾了他一整天，让荀西丛想早点找个地方躺下来。
    阿酷留在保姆车上，另一个助理何依娜跟着他，谁知一上车就听到阿酷在跟万匀礼告状。
    “……荀总明知道西丛哥要靠脸吃饭，还拿东西砸他，我在外头都听到他骂人的声音了……”阿酷说着说着就发现荀西丛进来了，一下子就闭嘴了。
    荀西丛瞥他一眼，把目光转向万匀礼，“你怎么过来了？出什么事了？”
    万匀礼坐直身子，神色很奇异，有点像是高兴，有点像是凝重，“有个试镜找你。”
    “嗯？”荀西丛心想他能有什么重要的试镜，值得他家经纪人千里迢迢飞过来？
    结果万匀礼说：“《因材》，元导的《因材》！”
    荀西丛愣住了，讶异的同时也飞快捕捉到重点：“不是在拍着吗？开机好几个月了吧。”
    “有个演员翻车了，还是主创角色之一，剧组火急火燎在换人，元导好像都不满意，”万匀礼压抑着兴奋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找到我们这边来了……”
    他前几天听到了风声，但没放在心上，不是他们团队妄自菲薄，这种大饼通常轮不到荀西丛，那些牛逼的大导演想找流量艺人也是先找自己人，不然哪来那么多生捧硬捧的明星？
    荀西丛皱眉，隐约想到了什么，不过万匀礼风风火火地打断了他的思路：“管他那么多呢，试镜的资料发给你了，今晚准备一下，明天早上我们就开车过去。”
    荀西丛回神，“行，我看看。”
    剧组的工作人员只给他们发了基础人设和几个试镜片段，好在这部电影在筹备阶段就饱受关注，万匀礼打听了一下，在飞机上就把人物原型的资料整理了一遍。
    尽管时间很赶，荀西丛还是要提前做好功课抱好佛脚，面不上没关系，在元思永这种大导演面前挂个号混个脸熟也行啊！
    抱着走个过场也要潇洒的想法，万匀礼甚至想打个电话让计绯帮忙参详一番，最好能针对性指导几句。
    荀西丛点开计绯的微信，盯着没有动静的对话框，慢慢摇了头，“不用，我自己琢磨吧。”
    其实万匀礼对试镜结果没抱太大希望，以为荀西丛想验证一下近来的学习成果，就随他去了。
    佛脚抱了大半夜，荀西丛匆匆眯上两个小时，天还没亮就被万匀礼叫起来出门了。
    剧组所在的地方没有机场，他们开了小半天车，到县城跟元思永派来的工作人员碰头，再往山里开了一个小时，路上堪称曲折颠簸，连阿酷这个常年开车的老司机都开得心惊胆战的。
    其实元思永没有空，让选角的副导演来县城试镜也不是不可以，万匀礼心想这一趟恐怕是个下马威，让吃不了苦的艺人自觉滚蛋，免得拍了没几天就在那里哭天抢地。
    剧本的背景在大山里，剧组就真的找了一座大山，这里有间学校，汇聚了山中所有的学生，虽说条件艰苦，但水电网还是齐全的。
    万匀礼下车的时候觉得腿脚都颠软了，荀西丛倒是面不改色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阿酷和何依娜在帮工作人员搬东西，对方是在采购生活物资的时候顺路接他们的。
    这个时间点是剧组开工的时间，元思永租了一栋二层的自建民房，拿一楼客厅当开会的地方，他们在这里等了半个小时，就看到胡子拉碴的元思永带着跟组的编剧过来了。
    元思永今年五十多岁，拍过惊艳绝才的文艺片，拍过票房爆棚的商业片，也拍过让人惋惜江郎才尽的烂片，在国内的知名度不比大明星差，荀西丛的岁数都赶不上他的从业年龄。
    “久等了。”元思永道，目光在进门的那一刻起就落在了荀西丛身上。
    简单的运动外套和牛仔裤，纯黑色的头发没做任何造型，他安静地坐在木纹斑驳的凳子上，春日的阳光探过窗台触摸那低垂的眉，元思永的声音惊动了一屋的人，也令他下意识抬头望来——
    干净的白鞋，清淡的神情，不明显的疲态，发黄的墙壁，半旧的水泥地面，一切充满了无声的撕裂感。
    元思永屏住呼吸，这一眼就让他想到了盛泽在剧本里的初登场。
    “元导。”荀西丛起身，打破了刚才那股莫名的氛围。
    元思永回神，跟他握了个手，“荀西丛是吧，辛苦你们过来一趟了。”
    荀西丛摇头，“这是我的荣幸，您太客气了。”
    元思永的时间不多，没跟他们客套，直接就让荀西丛现场试戏了。
    编剧对荀西丛的外形和气质也挺满意的，元思永低声跟他商量，最后选了几个情绪比较外放的片段。
    好看的人坐在那里发呆都是好看的，动起来就不一定了，娱乐圈里多的是“野兽派”演技传人……
    元思永把摄影机一架，也没给准备时间，就示意荀西丛可以开始了。
    急着换人的剧组肯定不想选进入状态慢的演员，荀西丛早有预料，镇定地走到了镜头范围内。
    这是一段盛泽和黄素霞的对手戏，见识过城市繁华与残酷的坏学生对学习不屑一顾，嘲弄梦想，鄙夷付出，恨不得拉所有人共沉沦。
    编剧帮忙搭戏，干巴巴地念着黄素霞的台词。
    荀西丛双手插兜，微微佝偻着，像是被什么东西挤压着他的肩背，可他的眼神很亮，亮得刺眼，好似失控的火，“学习？学习有什么用？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那个姓秦的天天给你们画大饼，什么努力就有收获，什么知识就是力量，什么学有所成报效家国……放屁！外面那些人只要踢你一脚，你这辈子就只能烂在大山里！”
    一上来就是爆发戏，从讥诮到愤怒再到怨恨，他的音调越来越高，情绪越来越涨，但是没有破音，也没有咬字不清。
    元思永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头。
    编剧继续念词，像是个无情的棒读软件，荀西丛的状态没有被影响，稳稳地把戏接了下去。
    他一连试了三段，最后元思永加了个哭戏，要他当场哭出来。
    荀西丛很快就演完了，自我感觉差了点意思，不由得抿紧了唇。
    果然，元思永没有评价荀西丛的试镜情况，含糊地说了句让他们等通知，随后把一行人丢给负责选角的副导，他就匆匆赶回去拍戏了。
    这位副导的态度就比元思永客气多了，招呼他们吃了一顿迟到的午饭，万匀礼借机跟他攀谈，打听这次试镜的情况。
    万匀礼原本以为剧组找不到合适的演员，干脆撒网捞鱼到处找人，顺手把荀西丛给捞过来试个水，但是刚才和元思永碰面的时候，万匀礼就在纳闷了——
    今天来试镜的演员……貌似只有他们一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