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得直接，荀西丛也不掩饰自己的心情。
    “当然不想，”他道，“演员一忙起来就没个准数，如果要避开明面上的互动，我们的见面时间至少要砍一半。”
    追人的时候每个月还能见上几回，追到人之后反而要遮遮掩掩，这个待遇也太糟糕了，荀西丛不会在他们的事业上升期选择官宣，可也不希望这段恋情搞得跟见光死似的。
    荀西丛和计绯的感情能够发展起来，也跟他们这两年的不避嫌有关系，尤其是每次拍戏的时候，他有事没事就去探班，也不会因为被狗仔拍到而苦恼于该怎么澄清，如果动不动就是几个月不见面，每次见面还要防着被人拍，以计绯这种嫌麻烦的性子，早就不动声色地把他踢出社交圈了。
    他的不乐意表现得很明显，计绯都不需要费心思去猜，淡定地摇头道：“我无所谓的，一切照旧就好。”
    贸然改变两个人的相处方式，别说是荀西丛，她多少也会觉得不习惯。
    进度缓慢的好处就是他们花了很多时间去了解双方的情况，不会出现那种恋爱两三个月后才发现性格不合想分手的情况，那么刻意减少互动的意义就不大了，在这个基础上，她相信荀西丛能拿捏好对外曝光的分寸。
    “好，我知道了。”荀西丛在开心的同时也有点好笑。
    其实他们之间还差了一步，他连表白仪式都没想好该怎么办，就已经在跟计绯商量恋爱后的方案了……
    不过对于两个公众人物来说，恋爱已经很难成为个人的隐私，荀西丛是奔着长长久久去的，很多问题就不能装作不存在，cp粉不代表cp成真就会收到无尽祝福，多思多虑不是坏事，要是等到麻烦缠身再来解决，他都担心计绯会后悔如今的选择。
    四个后辈带着饭菜回来的时候，安莉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摄影机没在工作，但四周人来人往，一扭头就能捕捉到计绯和荀西丛的存在，但是这两个人也没有去更隐秘的地方，落落大方地坐在客厅里，各自占了一张懒人沙发，正小小声地说着悄悄话。
    谁也不知道这师生俩在聊什么，他们没有挨得特别近，也没有不欢迎其他人靠近的意思，可就像是有结界似的，让人不好意思凑过去打搅他们。
    “他俩关系真好。”曲襄随口评价道。
    华君秋摇头晃脑道：“朋友易寻，知己难得啊！”
    金天元吐槽道：“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还算不上知己啊？”
    华君秋给他扮了个鬼脸，“师姐和西丛哥可以随时有话聊，咱仨只会动不动就吵一架。”
    曲襄赞同地点头，“秋秋说得对。”
    安莉：“……”
    安莉仔细地看了一下曲襄等人的表情，又去看了看周围的工作人员，登时陷入了沉思。
    她是没法确认这对师生是不是有什么猫腻，但是看其他人这种熟视无睹的状态，除非计绯和荀西丛在他们面前玩亲亲，不然他们都不会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吧……
    他们明天摆摊的地点是当地文化节的现场，几个后辈一边吃饭一边聊起那边的人流量。
    “明天是周六，他们还弄了一场小型的汉服走秀，肯定会吸引很多年轻人到场……”华君秋说着说着，众人的目光就不约而同地投到了荀西丛那边。
    荀西丛很镇定，“放心，我会藏好自己的身份的。”
    大家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
    他们也不是不眼馋荀西丛的关注度，但话剧的窘境之一就是场地问题，不管上座率有多少，反正场地就这么大，不像是电影可以同时投放到不同的电影院，所以荀西丛这种高流量艺人的出现很容易喧宾夺主，到时候满场都是他的粉丝，那他们这档节目的拍摄就没有太大意义了。
    在节目策划人员预设的流程里，荀西丛的号召力最好是用在综艺播出的时候，更多的镜头都集中在前期的摆摊和后期的旅行中，登台演出这个建议反而是计绯主动提出来的，不管是出自于哪个身份，她都很在乎荀西丛的演技问题。
    几场客串的演出当然提升不了太多东西，不过对于现阶段的荀西丛来说，不同的生活体验才能加深他对剧本的理解，帮助他去诠释角色中更深层的部分。
    隔天早上，另外两个飞行嘉宾按时赶了过来，这会儿的荀西丛已经装扮完毕了。
    这次来的嘉宾是旋天传媒的盟友公司的两个中年演员，分别是一男一女，他们也是演了很多年戏、又没有红起来的类型，平时接不到戏的时候就在话剧团里兼职，对话剧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和偏爱。
    看到荀西丛走出来，女嘉宾看到他脸上的皱纹和大胡子，当即就笑了，“《俄狄浦斯王》？这个扮相还挺适合你的。”
    荀西丛礼貌地跟他们问好，随即道：“两位老师可以一眼就把我认出来？”
    男嘉宾提醒道：“你的身高和仪态跟这套服装搭配起来会有违和感，路人可能会下意识留意你身上突兀的地方，可以试试把下巴稍微抬高几度……”
    计绯化完妆出来，就看到新来的飞行嘉宾在忙着指导荀西丛扮演经典话剧人物，她就在旁边围观了一会儿。
    华君秋跟了过来，若有所思地道：“这个主意不错，有些艺人裹成粽子都能被粉丝认出来，就是因为一些标志性的仪态和动作，西丛哥这么一换装，再把角色融进去，被人看出来的概率就没那么大了。”
    这就相当于是一场不能放松的街头表演，也算是在磨炼演技了。
    荀西丛弯了弯唇，但是大胡子挡住了他的嘴巴，旁人都看不出来他在笑，他按照人设在计绯面前走了一圈，问：“不仔细看的话，老师还能认得出来吗？”
    计绯挑眉，“我要是认不出来怎么办？”
    荀西丛叹了口气，“我会哭晕在这个节目里的。”
    毕竟他自己都不能保证能够骗过一些真爱粉。
    周围的工作人员们纷纷偷笑起来，计绯无辜地摊了摊手，“可是连我都骗不过的话，你肯定是出不了师的。”
    荀西丛很想说他一辈子不出师算了，但是这句话太过露骨了，还显得特别没出息，他就没敢说出口。
    ……
    上午，计绯拉着两车人去了g市文化节的举办地点，熟门熟路地把他们的摊位布置起来了。
    上一次有叶洋他们唱歌吸引围观群众，这次荀西丛就打扮成了一位国王，作为他们摊位的活招牌。
    因为待会儿有官方组织的汉服走秀，很多盛装打扮的年轻人也过来凑热闹了，虽然荀西丛的服装风格有些不太一样，但是跟他们这个卖话剧门票的摊位相比，也没有显得过分奇怪。
    荀西丛先前听了华君秋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就把这场变装当作是一场沉浸式演出，很积极地去吸引别路人的注意力，任凭别人怎么打量都不慌张，中途休息的时候也没放下人设。
    他似乎很享受这个状态，也没有被人发现他的身份，计绯有点好奇，“很好玩？”
    荀西丛点头，“有一种整个世界都是片场的感觉。”
    东奔西跑是很容易让人变得浮躁的，这些年的忙碌多少还是影响了荀西丛在演戏过程中的专注度，今天这种逼着自己时时刻刻保持状态的场合还挺适合他的。
    计绯的行踪在m市那一站就暴露了，不过她的粉丝普遍比较佛，没有在网络上掀起讨论的热潮，今天只有一些g市本地及周边的人跑过来捧场，摊位刚开张的时候，他们就成了第一批买票的人，为这个小摊增加了不少人气。
    饶是他们见到了计绯本人，也没把摊位前方的那个大胡子国王往荀西丛身上想，计绯很感谢他们过来捧场，就在空闲之余主动跟他们聊了几句。
    这些粉丝很替她的表演事业操心，有个小姑娘忧心忡忡地道：“我在超话里看到了大家的帖子，旋天给你准备这出话剧好像也不是那种很新颖的题材，会对你有用吗？”
    在上一站的观众互动环节，计绯随口跟粉丝提过她想提升演技突破瓶颈的事情。
    计绯解释道：“任何行业都不能盲目求新，如果连基础的故事都讲不好，所谓创新就容易变成是一种哗众取宠。这是我第一次掌控整个舞台，有一半精力要花在录综艺上，复杂的剧目配上空洞的表演，虽然可以糊弄外行人，但对我来说也没有好处。”
    说实在的，旋天话剧团里有太多热爱舞台的老前辈了，就算计绯不自量力地想要上台炫技，都不用等到正式开演，在最开始试演的时候就已经被喷得满头包了。
    年轻人占多数的场合确实适合推广偏小众的艺术，很多人跑去跟荀西丛扮演的国王合照，尤其是汉服小姐姐们跟他站在一起，会有一种很有意思的文化碰撞感，从而吸引了更多人过来凑热闹，然后这些人就被金天元他们拉到摊位前了解情况，在热情的推销中买下话剧的门票。
    g市没有话剧的生存基础，计绯本来还担心门票比上一站还难卖出去，结果到中午一点多的时候，他们已经把今晚的门票卖得七七八八了，连明天的场次都售出了一小半，计绯找导演组商量了一下，就喊大家提早收工了。
    “今天的门票居然卖得这么好？”金天元难以置信。
    计绯想了想，道：“今天有汉服走秀，很多汉服爱好者会组团过来玩，人有从众心理，我们的打折也很有力度，一个人买了票，其他朋友就会跟着卖，我记得有一群人直接买了十二张票……明天没有这个活动，门票就没那么好卖了。”
    众人听罢，觉得很有道理，跟着他们的剧团工作人员也赶紧把这件事记下来，打算回头探讨一下不同艺术文化相互带动人气的可能性。
    结束了迟来的午饭和午休时间，他们就匆匆赶往剧场做准备。
    虽然今天替换了一个角色的演员，但是嘉宾们也没有表现出担忧之情，因为他们最近经常在一起排练，对荀西丛的表演能力也有了深入的了解，既不担心他会拖后腿，也不担心他到时候会怯场。
    荀西丛本人倒是比他们紧张多了，在角落里反复翻看早已倒背如流的剧本。
    计绯知道他能调整自己的情绪，也没过去安慰他，而是在跟化妆师沟通荀西丛的妆造问题，尽量把他化得不像是他本人。
    每场演出结束后，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会邀请现场观众做一个调查问卷，计绯想看看在抛掉明星滤镜的情况下，观众对荀西丛的表演会有怎么样的真实感受。
    不得不说，在荀西丛今年上的两部电影中，他的演技是有了不少的进步，不过也没到十分出彩的程度，只是他以前花瓶之王的名头太过深入人心，当他的演技有提升的时候，黑他的人会锲而不舍地继续黑，粉他的人就会把他夸上天，计绯也担心自己会不会有什么滤镜，就想研究一下别人眼中的他的舞台表现力。
    荀西丛对此毫无意见，甚至觉得计绯考虑得很周到。
    多数流量艺人身边环绕的不是极端的赞美就是极端的批评，他这个人只要一露面，就很难得到客观的评价，可要是在其他场合隐藏身份，又容易被人嘲他作秀，掀起新一轮无谓的骂战，在这档综艺里不抢常驻嘉宾的风头，就挑不出太多的错处了。
    “柏拉图说，如果只允许一种声音存在，那么，唯一存在的那个声音基本上就是谎言，”安莉刚踏进演艺圈不久，对粉圈的心态还是不太好把握的，“我有个小姐妹追星的时候说了一句正主的演技有待加强，就被其他粉丝骂到脱了粉，他们就没有想过过度的赞美会捧杀掉一个人吗？”
    “很多人在养孩子的时候希望对孩子好，但也分不清宠爱和溺爱的区别，我觉得这跟追星的心态是类似的，”华君秋思考道，“不能健康追星的人，可能也没法把自己的生活和情绪处理得很好，只能把情怀和梦想寄托在喜欢的艺人身上，如果他们获得了成功，粉丝收获的那份荣誉感大概可以抵消掉现实带来的无力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