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愕地抬起头，看向那个发出天籁歌喉的女孩。
    她全身被武装得严严实实，就只露出一双闭着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卷卷翘翘，犹如蝶翼般微微颤抖。
    那张他看不见的嘴唇掩藏在棉布口罩里，发出让他振奋的声音。
    直到曲终，他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我唱完了。”苏然语气清冽。
    顾才回过神，刚想往前走上一步，差点被脚边的乐谱绊倒。
    心里觉得在苏然面前发生这一幕很难为情，于是故作帅气地一脚将乐谱踢开，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唱得还行，就这样吧。”他傲气地偏过头，不去看苏然那双眼睛。
    “那一万块？”苏然想问那一万块能不能就此抵消了。
    “马马虎虎，抵消就抵消吧，这可不是你唱得好，是我大人有大量。”
    “哦，那我先去忙了。”
    顾才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等苏然一离开，他犹如炸开的弹簧跳到苏然原先录声音的地方，拿起耳机戴上，迫不及待地听，满脸遮不住的喜色。
    太好了，他的专辑有着落啦！
    苏然不知道顾才在兴奋什么。
    她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提前做好午餐放进冰箱里，还预留了晚餐的食材。
    朱红当时很明确的告诉她，只要保证顾才这家伙能吃饭就够了，管他一天吃一顿还是两顿，是剩饭还是新鲜饭，能吃就行。
    在经过刚才顾才恶声恶气地对待，苏然很心安理得地摆烂式做饭。
    刚出门，就碰到了对面的安烨埕。
    她惊讶，安先生也住在这里吗？
    安烨埕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关上了门。
    对他来说，苏然只是个萍水相逢地陌生人，不熟，完全不值得打招呼。
    苏然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对方就关门了，也没有多想。
    安烨埕之于她是帮过自己的人，而她之于他只是个见过几次面连朋友都算不上的陌生人而已，不打招呼正常。
    如果因为那一点恩情就想让这种关系更近一步，她怕别人怀疑她别有用心。
    苏然回去的时候又去了一趟菜市场。给顾才买的食材都是从朱红给的银行卡里扣的，她不贪图卡里的钱，每一笔都有流水明细和小票，等到月底结算时一起给到朱红的助理。
    在菜市场捡了一些应季蔬菜，顺便路过水果摊买了一些火龙果。
    然后去附近的理疗诊所接姥姥回家。刚搬来不久，屋子里有很多东西都还没收拾完。
    她摘掉口罩脱掉厚重的外套，打开行李箱将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
    间隙里，她抬头对上客厅摆着的一面穿衣镜。
    镜子里她容貌依旧不堪入目，但胜在精气神良好，那双露在外面的双眼，如皎洁月光般清冽。
    在洗髓丹和凝脂丸的加持下，每天都有排出少许毒素，她皮肤状态也渐渐好了起来，虽不如寻常少女那般细嫩，但也不像之前那样毛孔粗大密密麻麻，脸上那一条条狰狞的疤痕，似乎也在慢慢隐藏起来……
    她思索了一会，这变化太明显，还是戴上口罩和帽子吧。
    苏然收拾完后姥姥就出来了，她一边和姥姥说着话，一边叠衣服。
    “姥姥，你为什么不想我唱歌呀?”苏然像是随便找了个话题聊。
    原本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听到这句话，脸色骤然垮下来。
    “还能有什么，唱歌会让你命不好。”
    “都什么时代了，姥姥您还信命。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差？”她轻笑道。
    见自己被外孙女质疑，老太太不高兴了，“你妈妈也是因为唱歌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要不是因为唱歌，她早就——”说到后面，她顿住，叹了一口气。
    “姥姥，您说嘛。”苏然放下手头的活，撒娇道。只有在姥姥面前，她才能展现小女孩儿的娇憨。
    姥姥很少聊到妈妈的话题，每次一聊，就会中途打断，不太愿意让她知道太多关于妈妈的事情。
    只会一个劲的埋怨她妈妈是个逆女。
    “唉，你现在也大了，姥姥说什么也忽悠不住你。你和妈妈呀，和你太姥姥一样，不光长得好，声音也好听，都是唱曲的好苗子。”苏姥姥手摇着扇子，驱赶不知从何而来的蚊虫。
    见苏然支棱起耳朵在听，她笑了笑，“你太姥姥也是方圆十里有名的人物，要是有哪家喜事，都会请她唱上几曲，赚点生活开销。
    名气大了，追捧喜欢她的人也多，这不，就被你太姥爷追上了，只可惜红颜薄命啊。
    你姥爷才一岁，她就被一伙妒忌她的贼人毒哑了嗓子，没过多久，她就驾鹤西去了。”
    苏然听得气愤，“那伙下毒的人呢？”
    姥姥摇着扇子，无奈道：“那个时候动乱年代，到处打战的打战，内乱的内乱，那伙人早就趁乱跑了。我只知道，为首的那个人姓梅。
    正所谓，得不到就毁掉，你太姥姥，倒在了她的烂桃花里。”
    “那这是太姥姥的烂桃花，和唱歌又没有什么纠葛。”苏然不解，难道就因为太光彩夺目就要避开锋芒？
    “我的然然啊，当你身怀异宝却没有守护宝物的本事，注定会被人觊觎。太姥姥是这样，你妈妈也是这样。”
    苏姥姥叹气说道：“你妈妈是因为展露了歌唱天赋，年纪轻轻就被别人花言巧语骗走的。
    说什么以后会出唱片，出专辑，结果专辑什么没有等到，等到的却是她怀孕结婚的消息。”
    苏姥姥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手里的扇子也不要了，她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外孙女，紧接着说道：
    “你姥爷走了，我一直很想她，催她回来看我，可她总说忙。可没想到催着催着，竟催回了一具尸体，和你这个奶娃娃。”
    说到这儿，混浊的眼里布满泪光。
    老人眼睛不好，不宜流泪。苏然赶紧扯了几张纸巾给姥姥止泪，轻轻拍着姥姥肩膀平复情绪。
    姥姥枯瘦的手紧紧抓住苏然，目光满含期盼，声音哽咽：
    “娃儿啊，咱不唱，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婆子吧。”
    苏然双手紧紧回握住姥姥的手，嘴巴紧抿成一条直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手机里的催她唱歌露脸私信已经上万条，系统内人气值也在不断上涨。
    陷入了两难得苏然，权衡了一下利弊，最终在做完姥姥的午餐后，还是拿起手机，偷偷带上直播支架，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