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没想到苏然会那么直接了当，男人有一瞬间怔愣，然后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折弯，整个人大喇喇地面向众人。
    “鬼音老师，一看就知道你不了解我们演员这个行业，这个戏就是这样的，特别是我这个角色演一个混蛋，自然要力求真实，从神态表情到生理反应都是在正常范围内。”
    男人不论是话里还是心里都好像已经做好了准备，语气无比自然，仿佛是苏然一个新人不懂规矩。
    苏然眯起眼。男演员和女演员亲密接触期间，有些男演员会因为生理原因起反应是在所难免的事，这是圈子里心照不宣的常态。
    可要是有点职业道德的，一定会再三纠正自己，断不会像眼前这个男人那样，借着演戏这块遮羞布越演越过分。
    站在一边的时安也笑着帮腔道：“是啊，演员就是这样专业，鬼音，你不能因为你自己耽误所有人的进程，耍大牌的名声要是传出去，对你和对公司名誉都不好，我劝你不要太敏感。”
    时安来的时候很是震惊。
    第一次看到摘下面具，化妆成淳月的鬼音，他就看出了她是苏然。
    此刻他心里早就乱成了一团，原先确定好的计划散成一块块的，不知道该怎么拼接。
    不等苏然开口，门被踹开。
    钟珏冷冷地站在那里，眼神凉薄地瞟了一眼时安，然后落在被苏然制服的男人身上。
    他刚接到李羽的电话，说苏然受欺负了，连忙从外面赶过来。
    进来之前隔着门又听到男反派和时安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路过时安身边，“不论是鬼音还是羽然的名声，都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时安脸上覆盖一层阴霾，想要反驳过去，可面对钟珏纵横职场内外的气场，他一时间难以开口。
    钟珏已经从苏然手里拉走男反派，轻蔑却不失狠厉地看着他。
    “的确，鬼音是个新人演员，懂得不多。”
    男反派脸上露出自傲的笑容。
    然而钟珏话锋一转：
    “那我呢？虽然息影了几年，但好歹也是拿过几个奖杯的，我的实力你也知道，你说我有没有能力看出你是否骚扰女演员？”
    他用力正了正男反派的衣领，假装没看见他那张煞白的脸。
    “钟老师……”
    “别，担待不起，您在圈子里混的时间比我长，除了没拿奖，没几个好作品，也就时间能稍微比得过我。”
    男反派脸色更铁青，但还是振振有词，“钟老师，你也知道我在娱乐圈混了那么多年了，我也是要面子的，我的口碑和职业道德从来都摆在明面上，她不过一个新人演员而已，我犯不着因为她而坏了我的前程。”
    “要是真的能证明我骚扰了她，那就拿出证据来！”
    这句话说完，他眼里也有了自信。
    本来就是一出女人被侮辱的戏码，就算他真的存了几分心思又如何？这不跟角色表演出来的一样吗？
    钟珏脸色阴沉。
    阴沉的还有庞导演。
    鬼音拍戏很有天赋，从开机到现在，如果不是对手戏那边有问题，她从来都是一条过，并且她的表演情绪还能让演对手戏的演员有代入感，高质量完成拍摄。
    而且鬼音对表演非常配合，不论对方出现多少问题她都十分有耐心地等对方收拾好。
    而现在鬼音突然动手，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他是相信鬼音的。
    现在这种局面，谈证据，那是很难查证的，因为这本就是一出侮辱戏码。
    想到此，庞导演肃穆着一张脸，开口训斥。
    “我找你来，就是瞧中你专业能力过硬，现在这么简单的戏码你出了几次问题了？是不想干了吗？不想干早点说，我马上换人！”
    从戏里找不到问题，那就只能找戏外的问题。
    听到这句话，男反派支棱起来，“换人？导演，我这么一个人设不好的角色，你确定现场有人敢演吗？如果不是我有点国民度，换个人要是演得不好，可能会被观众喷死吧。”
    “当然，您是导演，您想换谁就换谁，您说了算。”
    “这角色，如果不是您找我，想让我演我还不乐意呢。”
    他话刚落音，立刻有人举手。
    “导演！我乐意！我来演！”文阳穿着龙套侍应生服装跑过来。
    男反派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让他下不来台阶，他铁青着一张脸，上下打量文阳，满眼不屑。
    “就你这个毛头小子？”
    文阳听到这句话也没有立即骂过去，而是对庞导演说，“导演，他演不来，就让我来试试，给我个机会。”
    文阳之前演了好几个男主角，演技一直遭受诟病，后来因为鬼音的原因他去剧组当龙套，和同来当群演的龙套演员，逐渐开始理解一些龙套演员的境况，对不同阶层的小人物也开始有了自己的见解。
    比起先前用家庭资源获取的角色，龙套演员好找多了，他混迹于各种各样的剧组，路过的侍应生、战场上的尸体、街上走来走去的百姓……他都演过。
    可他不会一辈子都当个龙套，他也想让观众看到他也是有演技的。
    “就让他来吧。”
    静默中，苏然说了一句。
    钟珏瞧了文阳一眼，“庞导演，我也觉得他不错。”
    庞导演摸摸下巴，虽然他想换掉男反派，但是他也不想那么轻易的选择一个空有脸蛋毫无内涵的绣花枕头。
    时安冷哼一声，“你们是在过家家吗？选角这么严谨的事情，居然想换就换？导演，你未免也太过儿戏了吧？”
    “换！”庞导演斩钉截铁。
    时安怒视，“我是羽然的人，我说不换就不换！”
    钟珏斜视他，“那我还是羽然的股东呢，我说换，就得换。”
    时安咬牙，他原本以为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地位足够让他在这个剧组里横着走，但没想到今天却接连受挫。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才进入羽然，要忍，等过几天接手羽然，他就把钟珏那些人给赶跑！
    “既然导演和钟老师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拦了。不过，我希望你们能够找到一个真正适合这个角色的人选，不要让我们的电影因为一个小小的角色而受到影响。”
    庞导演没有理他，直接转向文阳，“你来试试这个角色。”
    文阳点点头，被工作人员带走换衣服。
    男反派看到这一幕，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今年快四十了，以前也演过主角，后来年龄到了，容貌虽然有医美加持可依旧不可抗拒的显老，只能去演正剧或者偶像剧配角，在演艺圈小有名气，观众看到他，还能叫出他演过的角色。
    可近几年市场资源整顿，距离他上一次演戏，已经有五年了。
    好不容易庞导演来找他，他还自持身份计较了下，假装勉强答应。
    实际上他心里开心得很，他和妻子离婚后被分走一半的财产，还有几个小老婆要养，再不接戏，他最基本的体面都快要维持不住了。
    他不禁有些怨恨鬼音。
    她穿着包臀裙，那身段简直比他那几个小情人还要有风情得多，尤其是那双眼睛雾蒙蒙看过来时，仿佛击碎了他心里最后那道枷锁。
    所以他才忍不住，想借着演戏的戏码占她便宜。
    “庞导演，我还没罢演。”他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不重要了。”庞导演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到自己位置。
    文阳已经换好了衣服，这些天他一直在观察其他演员和剧本，他们要说什么台词，要做什么动作，他自己私底下也有练习过，早就烂熟于心了。
    于是他将刚才被中断的部分又重来一遍。
    男反派演出来的像个有权但色欲熏心的混子，而文阳饰演出来的，却像是有颜有钱不学无术天天真又残忍到极致的公子哥。
    他充分了诠释了什么叫长得帅的不一定是个好人。
    表现出来的效果出奇地好。
    一条过。
    最终这个角色给了文阳。
    风平浪静后，第二天，苏然上了热搜。
    #鬼音耍大牌#的词条明晃晃地挂在排行榜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