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卫士们各自忙活着。
扶苏顶着黑眼圈,不住打哈欠。昨晚他睡得正香时就被黑夫叫醒,让他帮忙抄录为吏之道。
“你不怕内史看出字迹不同?”
“怕啊!”
“那……”
“所以这三遍都你抄。”
“那你呢?”
“我睡觉啊!”
“黑子此举未免过分了!”
“过分什么?我花这么多钱,请你来吃干饭的?我告诉你,你不干有的是人干。年轻人就得多吃苦,这对你有好处。况且技多不压身,要珍惜学习的机会。”
“等会……是我掏钱给你!”
“咳咳,这都不重要!年轻人,不要总把挣钱放第一位。对你而言,现在学习才是最主要的,赚钱那都是次要的。”
一套pua下来,扶苏只得投降。
“这便是你抄的?”
“正是。”
叶腾挑了挑眉,面露冷意。
“子都的字,本君还是认识的。”
“子都,你怎么把我写的掉包了?!”
“你……你又赖我!”
叶腾是又好气又好笑。
黑夫怎能一本正经的撒谎?
这脸皮怕是快比城墙厚了!
黑夫连忙作揖,叹息道:“让内史见笑了。昨晚我写好后,便交由子都保管。兴许是他不慎损毁,便重新誊写弥补过错。”
“呵……”
如此借口,谁信谁傻!
“车架可都备好?”
“禀内史,这马出了问题。”
“怎么?”
卫士望着嘶鸣的黑色战马,眸中透着惋惜与不舍。对他们这些骑兵而言,战马便是他们最亲近的战友。马也分好坏,差点的是驽马不适合用做战马。好点的便是戎马,也就是战马。当然还有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千里马,皆是价值千金,可遇不可求。
可现在……
“兴许是长途奔袭,致使马蹄磨损严重。现在马已跛脚,已不能再拉车。”
叶腾的车驾是四乘马车,所以四匹马最好要步调速度大致相同。若是继续用这跛脚马,很可能会因为被拖累导致翻车。叶腾身份摆在这,若有任何闪失,他们这票人都得陪葬。
叶腾皱着眉头,走上前去。这匹战马也算跟随他多年,见它一瘸一拐的也是颇为惋惜。从咸阳至云梦终究是远了些,长途奔袭千余里,也耗尽了潜力。像这种情况,基本上就是废了。会让兽医大概瞧瞧,若情况不严重的话,还能用作田马拉板车。可再想策马奔腾,那就难咯……
“罢了。”叶腾轻轻叹息,不舍得抚摸着战马的脖子,轻声道:“这匹马便留在云梦,喜,你去为本君找匹戎马来。此事记录在册,本君再盖上官印交予郡守。”
“唯!”
“不用这么麻烦的。”
“你又有何法子?”
黑夫搓着手走上前来,大概观察后便已了然。这匹马品质相当好,乃是货真价实的宝马。马蹄虽有所磨损,但情况并不严重。好好修养然后再钉马掌,便能继续用。
如果说买的话,这匹马起码价值万钱,还不打折!你还别嫌贵,这匹宝马骑出去就代表着地位和面子。在秦国,像商贾赘婿庸耕者之流根本就不配骑。像黑夫如今爵至五级大夫,倒勉强有了资格。
“我家里倒是有几匹品质还算可以的良驹宝马,也能与内史交换。若让喜君准备文书,免不得又要耽搁。”
“嗯?如此倒也可行。”
叶腾心生狐疑,毕竟黑夫可是出了名的无利不起早。他突然这么好心,那绝对是别有用心。只是他这匹宝马基本是废了,还能有何价值?
“惊,去把马牵来。”
“唯。”
惊是连忙便去准备。
还好,马厩并不算远。很快,他就将三匹杂毛矮脚马牵来。在这些宝马面前,直接就矮了一大截。完全不像威风凛凛的战马,反而像是杂毛黑驴……
你管这叫良驹宝马?!
就这都已经算是好的了,瞧瞧相邻的启乡啬夫,这家伙连匹驽马都没有。昨日赴宴,还是找人借了匹凑数充面子。即便如此,他临走时还很得意。瞧见那些坐牛车赴宴的,那是相当鄙夷。
“胡闹!”
喜寒着脸出声训斥。
也不看看叶腾是什么身份?
就惊牵来的杂毛矮脚马,也配?
哪怕套上去了,怕是也得翻车。
“内史,还是由下吏更换。”
“可。”
叶腾也是颔首。
这并不是单纯的面子问题,别看秦始皇废除了诸多周礼,但秦国却也有其礼法。他身为内史自然也得遵守,否则不光是会贻笑大方,说不准还要受罚。
“内史别急啊……”
“怎么?”
“这马后续会如何处理?”
“经审核无误后,便会变成驽马。”
“多好的宝马啊,太可惜了……”黑夫满是心疼,就好像是他自己的马一样,“这样,反正都是驽马,你把我的牵走充数,这匹归我了。”
“你是不是皮又痒了?”
叶腾眉头紧蹙,很是不满。这马明面上是他的,但也是秦国的。他身为内史若是公器私用,一旦被弹劾可吃不了兜着走。越是位高权重就越要约束自己,爱惜羽翼。
这的确是桩小事,按黑夫的操作也无问题。但如此便是违背秦律,虽然都是驽马却有不同,怎能李代桃僵?
“我的马不一样,仔细看看。”
“不过是驽马……嗯?!”
叶腾皱起眉头。
而后快速走上去,仔细打量。
“转个圈看看。”
“我还是直接给您看吧……”
黑夫面露无奈,挥手示意。惊也是会心一笑,旋即将马蹄子抬了起来。咧开嘴笑了起来,只是少了颗门牙显得无比滑稽。但是他知道,这都是值得的。
“嗯?!”
“马掌上怎么钉了个铁片?”
“禽兽啊,你竟如此害这匹马?”
“多好的马,你竟如此虐待?”
“闭嘴!”
叶腾寒着脸训斥,仔细打量着马掌。他刚才也是忙忘了,忽略了这马牵过来时声音就不太对。马蹄落地时,发出的声响很清脆,和正常声音完全不同。
他为官多年,还曾率领大军把自个的母国给灭了。他接触过很多战马,也认识些马夫。他记得先前曾遇到过匹烈马,难以驯服,便一直被关在马厩里面,时间长了后导致马蹄指甲长的极长。
后来有位年迈的马夫感到惋惜,就帮着把指甲给剪了。这就和人的相同,就算剪了也不碍事。正常的野马因为长途奔袭,所以磨损与生长速度相等不会有事。所以像这些战马隔三差五就得出去跑跑,一直关在马厩里面指甲过长便会损伤马蹄。
这事虽然时隔多年,但叶腾却始终记得。那位年迈的马夫也早早病逝,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可现在瞧见眼前驽马,他脑海深处的记忆也被唤醒,眼前也是出现了扇新世界的大门!
他死死的注视着马蹄。
惊也差不多快累死了。
“我……我能放下来不?”
“抬着!”
“老夫都明白了!”叶腾爽朗的笑了起来,“那就如你所愿,这匹驽马老夫要了。老夫这匹宝马,是你的了。”
“那车架如何?”
“无需车驾,老夫要骑马入咸阳!”
显然,叶腾是聪明人。仅仅只是看了眼,便知晓马蹄铁的好处和原理。这笔买卖叶腾可不亏,甚至可以说赚大发了。等他回了咸阳,也能沾点光,保不齐还能得到更多的赏赐。
“这……”
喜也注意到了问题所在。
只是他看着就有些难受。
这马不疼吗?
叶腾知晓他们心中疑惑,笑着解释道:“尔等可莫要误会了,此次黑夫乃是为我大秦再次立一大功。此物一出,便等同令我大秦得到万匹良驹。”
“这……这么厉害?”
“这马不疼?”
“战马在地上疾驰,会疼吗?”叶腾冷笑反问,继续道:“尔等既然都曾上过战场,想必是知道铁蒺藜的厉害。此物撒在地上,便可有效阻止骑兵步卒追击。若是不慎踩中,就算不死也会残废。老夫灭韩时,就曾有数匹战马踩中却是不受影响。拔出来后,甚至未曾见血。”
“这怎么可能?”
“马蹄也有诸多学问。”叶腾看向卫士们,淡淡道:“马蹄最外面的这层,其实就如手上的指甲。剪去不连着肉的部分,可会流血可会疼?”
“吾明白了!”喜是恍然大悟,点头赞许道:“也就是说,所以这铁片钉在马蹄上也不会令战马不适。更重要的是就如给马穿上铁履,能缓解马蹄磨损。若这铁片损坏,只需更换即可。原本战马只能用三五年,现在则能用八年乃至更久!”
“善!”
叶腾微笑颔首。
如此大功,他焉能不喜?!
“传令,先暂缓行程。”
“唯!”
“黑夫。”叶腾转头看向了他,“老夫这还有三匹战马,便有劳你按照此法给它们穿上铁履。待老夫回咸阳,必然会为你请功。”
“这事交给惊便可。”
“老夫要亲自一观!”
“此事自然没关系,不过下吏却想与内史做笔买卖。”
“呵,做买卖?”
叶腾饶有兴趣的笑了。
而后,他便抬手制止了喜。
他倒想知道,黑夫要做何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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