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鸢回到学宫。
抬手和路过的弟子打招呼。
哼哼,还想困住乃公?
乃公是自由的鸟!
当个秦吏,一眼都能望得到头!
反观学宫正是用人之际,毕竟弟子数量倍增,需要的先生也更多。这回外出巡狩,让李鸢发现了秦制的诸多弊病。他认为自己留在学宫,远比当个秦吏更有价值。栽培弟子,研究百家思想理念。还可协助张苍、韩终、许从等人编撰书籍,造福天下。
“欸,鸢这么快回来了?”
“嗯。”
“话说,那晚异象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到诸生凑上前来,李鸢顿时清了清嗓子,低声道:“你们可莫要外传。你们想想看,先前云先生在学宫干的事。其实他都只是为了试验,那晚的异象便是他给云妴准备的礼物。”
“嘶……”
“果然啊!”
“先生可真厉害!”
“嘘……低调低调!”李鸢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继续道:“因为异象,现在长公子扶苏已被立为太子嗣君。而云先生则被封为太师,进爵至驷车庶长,职比九卿!”
“先生太可怕了!”
“他总让我们别信鬼神,我现在算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别的鬼神不灵,所以让我们信他!”
“欸,对咯!”
李鸢潇洒转身。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黑夫,莫要谢我!
……
大半时辰后,驷马大车停靠于学宫。
王翦望着黑夫走出,满意点头。驷马大车已经是秦臣车驾最高规格,仅次于天子车驾。爵位继续往上攀升,车驾上的装饰档次会逐步提升。
“君侯怎么特地来门口相迎?”黑夫下车后便连忙走上前去,抬手道:“君侯这段时间身体抱恙,还得保重身体。”
“额?老夫只是路过而已……”
“……”
黑夫嘴角抽了抽。
合着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还寻思着自个也没派人提前通知,王翦怎么特地跑这来迎他。张苍则是笑呵呵的抬手作揖,“苍,见过太师!”
“吾等见过太师。”
“都这么熟了,不必多礼。”黑夫摆了摆手,打趣道:“我能有今日,还是仰仗诸公相助。未来也请诸公继续努力,争取再创辉煌。正所谓不安于小成,然后足以成大器;不诱于小利,然后可以立远功!”
画饼!
必须得画饼!
秦始皇给他画封侯的饼,那他也得给这些百家大贤画饼。现在学宫是他的基本盘,属于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输送秦吏需要学宫,研究农业工业也得仰仗他们。他就负责统筹大局和搞好后勤工作,而他们可都是奋斗在一线。
“先生!”
“求你赐我机缘!”
“我要求不高,能否给吾翁续命?”
“先生,请传我雷法!”
“嘶……”
黑夫望着这票齐刷刷跪地的稚生,满脸问号,“这什么情况?”
“哦,你的事迹现在已经传遍了学宫。”韩终则是淡定向前走出,缓缓道:“你因为嫁妹送上贺礼,所以引动雷法,导致天生异象。原本质疑你的那些谣言,自然都是不攻自破。你放心,我们都懂得。”
“叱嗟!”
“是谁胡说八道的?!”
“李鸢!!!”
诸多弟子异口同声。
黑夫当即拔剑,气势汹汹的朝着学宫杀去。他这才过几天安稳日子,结果又给他惹是生非。
一脚踹开大门。
光芒照进书房。
李鸢抬起头来,便看到黑夫气势汹汹的提着宝剑,他是连忙举起木案当盾牌,哆嗦道:“先生,您……您这是怎么了?”
“你还敢问我怎么了?”黑夫是面露杀意,一剑便将木案劈成两半,怒斥道:“你就比我早到片刻,结果竟然敢散播谣言。乃公今日若不劈了你,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先生饶命!”
李鸢当场叩拜跪下。
抬起双手,用出了空手接白刃!
“我……我这也是为先生好。”
“呸,我信你的邪!”黑夫怒目而视,训斥道:“星宿天象素为皇家太史令所掌,其余人万万不可非议。你在这造谣生事,是嫌活腻了?”
“放心,这都是吾父说的。”
李鸢可不是当初的愣头青,这回外出巡狩经历颇多。特别是扶苏的提醒,让他受益匪浅。他在学宫宣扬,乃是受李斯的意。而李斯如此,自然是皇帝的意思。
烟花秀本身就是因黑夫而起,神化黑夫对秦国统治也有好处,所以秦始皇愿意顺水推舟。而扶苏得到黑夫这位人间仙相助,自然也能坐稳太子嗣君的位置。
“你大父说的也没用!”
“先吃我一剑!”
“先生,你来真的?!”
李鸢是抱头鼠窜,一溜烟就逃出了房门,黑夫则是穷追不舍。看到眼前这幕,王翦则是摇头苦笑。
“这一回来就热闹了。”
“他们感情真好。”
“感情好?”李鸢喘着粗气,只来得及看向韩终,“这感情给你好不好?先生是真的想砍我!”
“放心,我也被砍过。”
“……”
韩终吃着肉干,淡定看着这出大戏。这也算是学宫的固定保留节目,经常能看到黑夫提剑握棍追杀稚生。所以他都已习惯,也没往心里去。
况且黑夫可舍不得真把李鸢给杀了,他现在可是虞籍的得力助手。因为对百家典籍都有涉猎,再加上过目不忘的记忆,可以帮着虞籍引经据典修书。
“不打了?”
“嗯。”黑夫愤愤然的收回宝剑,叹息道:“摊上这么个活宝,我也是服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给我等着。”
“现在你还是关心点别的事好。”
“啥?”
“高陵的矿洞塌了。”王翦脸色凝重,缓缓道:“最少有数十人被埋在里面,距今已有数日,恐怕是凶多吉少。这里面有的是刑徒城旦,也有诸多工匠。”
“等会……高陵?!”
“嗯。”
“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王翦则是白了他眼,淡淡道:“告诉你又有何用?难不成,你能把人都救出来?况且婚期将至,你得忙着婚事。婚期是数月前就定下来的,不能更改。”
“……”
黑夫只感到后背发凉。
对王翦这样的狠人而言,死几十人根本就不算事。况且这年头也常有天灾人祸,矿难再平常不过。
据他所知,像西汉时期有位名人叫窦少君,也就是窦皇后的弟弟。他本为奴隶,被卖进深山烧矿。某天夜晚泥石流爆发,上百名苦力死于非命,唯独只有窦少君活了下来……而之所以会记下这件事,并不是这场灾难有多重要,只是因为这里面有个名人。
黑夫现在的确还兼任内史丞,高陵也算是他的地盘。但事情分轻重缓急,在王翦看来婚事明显比矿难重要。若是因此耽搁,他们可都有罪。主要是矿难已经发生,他们无力回天,能做的就是尽量去弥补。这种事也无需黑夫亲自出手,只要交给高陵县吏去处理便可。
“怎么会发生矿难呢?”
“因为你。”
“这关我什么事?”
黑夫连忙跳了起来。
他可不背黑锅!
“这关系可大了。”王翦则是捋着山羊胡,继续道:“你昔日派遣方士,于各县勘探矿藏。发现高陵有煤矿,便想着借此发展当地民生。原本所需煤炭不多,可自从炒钢法出现后,煤炭需求量剧增。寒冬时节,很多人也都以煤炭取暖。为满足需求,自然要多花些时间,发生矿难又有何奇怪的?”
“……”
黑夫顿时傻眼了。
这都能怪到他上?
怎么不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呢?
当然,他也就心里想想。
主要说的也确实有些道理……
自从黑夫捯饬出火炕火墙后,他就开始研究蜂窝煤。在后世蜂窝煤可是流行了很长一段时间,主要还是物美价廉。黑夫记得当时农村有种秸秆窝煤,主要是用秸秆和煤相配合为基本原料,再添加熟石灰和黄泥定型。
这玩意儿一出,很快就风靡泾阳。关键是物美价廉,比木炭要便宜的多。不论是烧水做饭烧炕,都很好用。燃烧时间长达半个时辰以上,基本是无烟无味。
原本黑夫就管它叫蜂窝煤,结果张苍认为不形象,而且无法彰显出黑夫的功劳,所以便称其为黑夫煤。名称一出,也就都记住了……因为这玩意儿是真的黑啊!
现在蜂窝煤不仅仅是在泾阳,像辽东等北方边郡也都有出现。需求量倍增,挖煤的刑徒工匠便要长时间留在矿洞内,出现矿难也属正常。
“新官上任三把火。”黑夫面露无奈,拂袖道:“罢了,我还是得先去高陵。韩终,有劳你去通知徕服,让他带些墨家弟子随我同去高陵。”
“放心,他们都已备好。”韩终则是抬手一笑,“数日前其实就已在筹备,相应的急救物资都已发往高陵。”
“那就好。”
黑夫是早早在学宫成立了应急管理部,主要是由云氏商社投资。这里面主要由墨家子弟组成,其中不乏精通百工的大匠,还有专门负责勘探矿产的卝人。
现在,也该用到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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