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爸说了，一会儿就带你去见他。”
    林子兮边接过张哲翰递来的筷子边说。
    张哲翰找了个纸质的盘子，把米饭分成两份，把碗递给女人。
    “在村子里，没法打包，将就吃吧。”
    张哲翰是从3盘菜里打出来的，腊肉、炒鸡蛋、空心菜各三分之一。
    林子兮这次不再饿虎扑食，每夹起一种都先闻一闻，再张开小嘴尝一尝，又回归到淑女的样子。
    吃完饭，俩人出了登载舱，林子兮拉着张哲翰的手来到大街上。
    街边停着一排像摩托车一样的“车”，流线型外观，下面不是轮子，而是一个椭圆形的球。
    非非显示的名称叫“共享浮艇”，和地球上的共享单车类似，花钱就可以租用。
    林子兮跨上一辆，笑着招手让张哲翰坐后面。
    张哲翰坐了上去，不知道手往哪儿放，他从来没坐过摩托车，更没开过。
    林子兮指了指自己的腰，张哲翰红着脸双手环抱。
    俩人头部自动了现出一个头盔，将脖子以上全部包裹。
    林子兮双手动了一下，浮艇无声无息升到离地二三十米的高度，向前蹿了出去。
    张哲翰搂着女人的纤腰，耳热心跳，身体不受控制地产生了某种生理反应。
    林子兮微微扭头，头盔里的大眼睛眨了眨，似乎笑了一下，回过头去继续驾驶。
    想起此前连续被吊打，张哲翰稳了稳心神，这不会又是个坑吧……
    他笃定眼前这个女人智商值一定比他高。
    “这个浮艇我也能骑吗？”不知道戴着头盔能不能交谈，张哲翰试着说了一句。
    “当然可以，”女人的声音清晰而动听，“不过你就不能直接骑了，要用你那个银行卡在车头扫一下。”
    前方出现一道五六十米高的城墙，浮艇从弧形的城门穿了过去，飞出城外。
    城墙上排列着一座座球形炮塔，前后伸出一排炮管。
    “那是城防动能炮，城市一圈的城墙上全是。”林子兮扭头说，“它们是由城防系统智能控制的，射速极快。城墙上移动的和空中飞的那些，是战斗机器人，有的有人开，大部分是无人驾驶。”
    “幻界也会发生战争？”张哲翰很不解。
    “当然会。家族之间经常会有冲突，不过绝大部分会在联邦议会调停下解决。我只见过一次兵临城下，没打起来。”
    浮艇飞了十几分钟，进了一个小村落。
    村子只有几十户人家，全是平房和小院子，村里绿树成荫，村外是草地和荒野。
    “这个村子叫鱼凫村，是散修们的集散地，官方和家族的人从来不来这里。”
    张哲翰看过一部名叫《蜀道》的纪录片，知道“鱼凫”是一个古蜀王的名字，李白的诗里还专门提到过。
    浮艇在一个幽静的庭院前悄然降落。人一离艇，头盔自动消失。
    “到了，就是这里。”林子兮甩了甩长发，拽着张哲翰的手进了庭院。
    -
    这是个典型的农家小院，青砖平房，两棵树。
    一棵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
    平房呈u型排列，正面三间，左右各一间。
    院子里一张石桌，桌上有个紫砂茶壶，还有一盘苹果。
    石桌旁坐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手里端着一个茶杯，方脸剑眉，穿着像个农夫。
    “老汉，我回来了！”林子兮把张哲翰拽了过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娃。”
    林子兮竟然会说四川话，张哲翰有些吃惊。
    “这是我父亲林雨棠。”女人用普通话对张哲翰说。
    “林伯伯好！”张哲翰鞠了一躬。
    “别那么客气，过来过来，坐坐坐！”林雨棠的声音浑厚中透着爽朗，川味十足。
    “喝茶喝茶。”他拿起紫砂壶倒了杯茶，眯起眼睛盯住张哲翰，“你叫张翰？”
    “那是我在副本里的名字，我叫张哲翰。”张哲翰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他是来问生死的。
    “什么副本？”林雨棠不经意地问。
    “荆轲刺秦王。”张哲翰拿起茶杯。
    “你就是那个揣着和氏璧满街跑的娃？”
    张哲翰猛地一惊，手一哆嗦，茶杯里的茶晃了出来：“您怎么……？！”
    林雨棠微微一笑，左手一扬，院子里刮起一阵狂风。
    “您就是那位救我的高手？！”
    万万没想到，那位吓退藤原忍者杀手，拂衣而去的高手，竟然就是林子兮的父亲！
    张哲翰长大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嘿！嘿！怎么傻了？”林子兮晃着张哲翰的肩膀。
    “你那个小朋友呢？”林雨棠问道。
    张哲翰终于反应过来，赶忙说道：“出了副本就再没遇上了。”
    当着林子兮的面，真怕老爷子问出紫萝来。
    “见到我的时候，你是第一次进副本吧？”
    “是的，我误打误撞触碰了晶片，莫名其妙成为了天行者。”
    “看来你命中注定和我有缘。”
    第一次进副本遇到了父亲，第一次进幻界又遇到了女儿，可不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张哲翰站起来，又鞠了一躬：“林伯伯，我该怎么办？请您指点迷津。”
    “莫急莫急，情况没你想的那么糟，我们有我们的优势。”林雨棠抬了抬手，让张哲翰坐下。
    “优势？”张哲翰假装惊讶，他知道接下来的话将给他莫大的帮助，甚至决定他的生死，这正是他来的目的。
    “是的。”林雨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们是个意外，但同时也因为这个意外，获得了其他天行者所不具备的特殊能力。比如，我们可以选择副本，可以在副本随意进出，不需要通关就可以随时脱离。”
    淬域的副本是随机匹配的，进入和退出都是强制性的。如果你被选上，到时间就会强制进入；如果没能通关，就会被强制驻留；如果完成任务，就会被强制退出。
    “我也有这样的能力？”张哲翰知道老爷子要传授秘法了。
    “当然，这种能力只有我们这样的非正常天行者才有。我接下来说的不能对任何人说。”
    林雨棠说着，看了看一脸好奇的女儿。
    “你们聊着，我去张爷爷那边。”林子兮撅起小嘴，怏怏不快地起身出了庭院。
    看着女儿的背影，林雨棠继续说：“说起来不不复杂。天行者之所以被淬域强制匹配，是因为它能够对通过幻界系统控制我们的基因智能，再控制我们的行为。而我们的基因智能，也同样由于非正常流程而成为了bug。因为它初始生成的时候，就没有被幻界系统接纳和控制，所以它只服从于宿主，同生共死，成为绝对忠诚的专属智能。”
    张哲翰缓缓点头。他第一次被强制进入副本，是因为非非还没有生成。
    “无论是幻界系统还是淬域系统，都无法扫描到未注册的基因智能，也就无法对它进行控制。相反，未注册的基因智能和你的基因100%融合，它会竭尽全力保护宿主，当你遭遇信息攻击或干预时，它就会启动防御功能，抵抗和屏蔽信息控制。”
    难怪非非一再强调她是我的一部分，张哲翰心里不由得生出愧疚，以前对这个忠心耿耿的丫头态度实在太差了。
    “基于这种特殊的能力，我们就大有可为了。我们可以选择进哪个副本，可以选择进还是不进，可以选择通关还是不通关，完成还是不完成任务，甚至杀人还是不杀人。我们的登载舱和正式天行者最大的不一样，就是自由进出，我们可以随时通过登载舱出副本。”
    张哲翰顿时来了精神：“任意进出副本，具体应该怎么做？”
    “淬域的位置从来没有人找到过，只能被动等他匹配。但各大城市的遗迹却是很容易找到的，有遗迹就有副本，只要靠近遗迹1公里范围内，就有可能获得匹配任务的信息。”
    “获得任务信息又该怎么操作？”
    “你有30秒的确认时间，超过就会被认为是放弃。如果你想带伙伴进去，只要有生物接触即可。”
    “进去以后要注意什么？”
    “不要心慈手软，要尽量多杀生，但不要杀玩家。可随时进登载舱，30秒之内逃离，逃离之后无法再进入。神佚物依然只能靠奖励获得。除非获得了主角地位，否则不要通关，要尽量破坏其他玩家通关，提前杀掉关键npc，提前夺取关键剧情道具。最大的问题是注意安全，千万不能被杀，否则就真的死了。”
    原来登载舱还能这么用，那我岂不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了。
    “当然，也不是说就可以为所欲为。有得必有失，我们也有我们的弱点。”看见张哲翰有些得意，林雨棠不失时机开始泼冷水，“电脑病毒最害怕的是什么？”
    “杀毒软件，被杀毒软件识别出来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清除。”张哲翰很明白这一点，这也正是他一直担心的。
    “我们现在其实就是幻界的病毒，只要被发现就必然会被清除。而且我们可能连被重置的机会都没有。”
    “为什么？”
    “被重置的对象也必须是系统已经注册了的对象，我们不是。”
    林雨棠的话熄灭了张哲翰最后一丝幻想。
    “对了，你不是还有问题要问吗？”林子兮提醒道。
    “什么问题？”林雨棠一脸笑意。
    “师傅，我在一个古村落遇到一群天行者在寻找遗迹和副本。副本不是炼域才有吗？”张哲翰问道。
    “并不是只有炼域才有副本，有遗迹的地方都有副本。”林雨棠喝了一口茶，“副本分为3类，系统副本，主动触发副本和被动触发副本。系统副本是炼域随机匹配，被动触发副本是指副本所需条件具备触发的副本；主动触发副本，是指天行者找到与副本相关的线索，触发的副本。炼域副本是已经发现的副本，仅存在于炼域之内；另外两类副本则多数是未发现的副本，可能在幻界的大遗迹附件，也有可能是未知区域。”
    “副本是谁设计的？”张哲翰还是没摆脱游戏的印象。
    “幻界副本是飞升者在飞升之前的试炼场。所有副本都是以地球的历史文化为背景产生的，所以开启线索都在地球。有的有神佚物，有的没有。核心神佚物一般出现在大的遗迹。新发现的副本由发现者命名，幻界联邦政府会再给予奖励。”
    “有什么奖励？”相对于做任务，张哲翰更关心钱。
    “要看遗迹的规模和重要性，奖励金钱、神佚物、登载舱都有可能。”
    那么多人在找，奖励一定很丰厚，张哲翰眼里泛着光。
    “幻界联邦政府为什么要奖励？”
    “因为遗迹是幻界存在和发展的基础，每一个遗迹都能给幻界带来巨大收益。”
    “什么收益？”
    “你知道幻界是怎么来的吗？”
    “不是本来就有的吗？”
    “不。幻界最初看上去只是一个虚空，只有最基本的空气和水，其他什么也没有，或者说什么都看不见。”
    “看不见是什么意思？”
    “幻界每一座城市都是基于一个巨大的遗迹建成的，比如宁州市的黄帝陵，楚州市的太昊陵。宁州市在遗迹发现之前就是一片虚空，而黄帝陵的发现便将现在我们所在的山河、土地显现了出来，人们才能在上面建造城市。”
    “也就是说，遗迹像个开关？”
    “你理解得很形象，差不多是这个意思，遗迹不出现，周围的土地资源就不会出现。”
    “我明白了，幻界的一切都是遗迹带来的。”
    “对。遗迹都是人类文明的历史遗存，当这些文明消逝之后，这些遗存就像天行者一样，被幻界吸纳保存起来。按地球人的话说，叫飞升，优秀的文明也同样会飞升。”
    “所以遗迹的线索都在地球，但遗迹的实际空间所在的位置却是在幻界。”
    “是的，每一个遗迹周围都附着了资源，比如土地、山峦、平原、河湖、矿藏等等，遗迹的发现不仅意味着幻界面积的增加，还意味着资源的增加。”
    “如果领取了幻界联邦政府的奖励，是不是要将遗迹的控制权交出去？”
    “遗迹的控制权一般有两种形式，一种是发现者拥有，在联邦报备即可；另一种是上交联邦，获取相应的奖励，控制权归联邦政府所有。”
    拿土地矿山去换钱，那不是亏大了？那些房地产开发商，赚的其实都是辛苦钱，真正赚钱的都是土地的拥有者。
    千万不能在穷的时候就把家当贱卖换钱，这点觉悟张哲翰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