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渴骥奔泉,但张哲翰却忍得异常辛苦,咬着牙不敢出一点声,外面到处都是地藏境,如果发现公主屋里有男人,会不会跑来敲门。
雨过天晴,宁妮拉过锦被,把两人蒙头捂上,这才贴着他耳边喘息着说道:“怎么这么久才来?你再不来的话,小皇帝就要把你媳妇嫁人了。”
“嫁什么人?”张哲翰缓了半天,问道。
“桓修,车骑将军桓冲第三子。”
张哲翰怔了怔,轻声说道:“唉……,你不知道进这皇宫有多难。宫墙顶上藏着个天极境,连门外的太监都是地藏境。”
“什么破副本啊,这么凶险。”
“神殿。”
“啊?!我还真没注意看,不是地藏境以上才能被匹配上吗?咱们俩才海晏境诶。”
“是啊,我也奇怪。”
“那现在怎么办?”
“歇会儿,天亮以前必须出宫,那个天极境太可怕了,我亲眼看见他和另外一个天极境的战斗,只对了一招,就死了一大片士兵,那些士兵可都是海晏境。”
“怎么出去?”
“我有坐标,嗯,这床真舒服,就是小了点。”
一小时后,锦被裹着两人进了张哲翰的登载舱。
“翰子,怎么就这样进来了?我没穿衣服啊。”
“你那些公主的衣服出了宫就不能再穿了,我给你准备了一套世家小姐的衣裙,你看,浅棕色的,很配你。”
张哲翰没敢说衣裙是怎么来的,那是见王谧的最后一个妞的时候专门顺来的,为的就是给宁妮穿,因为看上了这套衣裙才把人家骗上了床。
“翰子,好看吗?”宁妮的角色武昌公主虽然没宁妮本人漂亮,但也是清秀娴雅,美丽可人。
“好看。”张哲翰随口赞道。
“那么敷衍,诶,你怎么了?”
张哲翰此时正盯着墙上一排坐标按钮,琢磨该去什么地方。
“咱们好像出不去了。”
“怎么可能?”
宁妮转过来看着墙上的坐标按钮。
“我说的是出副本。”
张哲翰是s型天行者,按理说副本外的按钮都应该是亮的,随时一摁就能出去,但此时却全是暗灰色的,不可用。
“怎么会这样,这神殿也太坑了。”
“没关系,”张哲翰安慰道,“还记得咱们俩相遇的时候吗?两条小杂鱼,苟着就好。”
突然想起什么事,取出那个钱袋递给宁妮:“这个给你,在赌坊里薅来的。”
宁妮接过钱袋读取信息,眼睛一亮:“太好了!以后就不用到处找硬币了。”
张哲翰搂住她吻了一下:“可惜只能出五铢钱,要是出金币就完美了。”
宁妮仰脸说道:“已经很好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神佚物,那以后只要能用五铢钱的副本岂不就有花不完的钱?”
“不一定哦,五铢钱和五铢钱可不一样,这个钱袋子只出东晋的‘沈充五铢’。”
“笨,现在是晋朝,后面还有1600多年呢,哪个朝代拿出‘沈充五铢’来不是古董?一个就能换一大把。”
“哦,哈哈,还是我们家妮子聪明。”
【根据储存的拍卖记录,现在沈充五铢在地球的价格是300美元\/枚,在幻界的价格是180铱\/枚。】
非非连这都知道,海晏境的基因智能果然强大了许多。
“1枚300,10枚3000,100枚,1000枚……”张哲翰的财迷劣根性又复活了,“我这媳妇岂不成了行走的印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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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客栈,天字号房。
被打碎的房门已经修葺一新,桌上地上也已打扫干净,张哲翰付了那么多钱,没到退房时间不会再给别人。
本来还想像战国副本那样找个院子苟下来过逍遥生活,转念一想甲级副本地藏境实在太多,最终还是决定回归来客栈。那三个地藏境已经来过,应该想不到张哲翰还会折返回来。
宁妮缩在锦被里补瞌睡,担惊受怕一天一夜,现在终于搂着心上人,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天刚蒙蒙亮,窗外传来小贩的叫卖声,张哲翰轻轻掰开宁妮的手臂,轻手轻脚下床,再把被子掖好,变成京口酒肆伙计的模样,换上刘裕出场自带的胡服,推开窗格,纵身跃下。
柳树下一辆木轮车,旁边摆着两张桌子几条板凳,车上两个炉子架着两口锅,一口炖着羊肉汤,一口煎着胡饼,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张哲翰在板凳上坐下,要了一碗羊肉汤,四个胡饼,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听说了吗,皇上今天要在建康宫前检阅北府兵呢。”
“唉,秦军有七八十万人,北府兵人那么少,打不打得过哦。”
“我还听说,寿阳已经失守了,昨天晚上秦王苻坚带着七八千骑兵到了寿阳。”
“胡彬将军的水师在硖石山已经被围了三天了,唉!”
寿阳在建康的西北方,离硖石山和最终决战的洛涧都很近。苻坚到了寿阳,那朱序是不是也在那里?硖石山救胡彬是第一阶段任务,救出胡彬就能出副本,先去寿阳还是先去硖石山?
吃饱喝足,张哲翰把全部烙好的胡饼全部买下,打包了一碗羊肉汤,从窗口回到天字号房。
宁妮已经起床,正坐在八仙桌前梳洗,桌上一个铜盆装着热水,搭着一条白毛巾。
“热水哪来的?”张哲翰把羊肉汤和两个胡饼放桌子上,问道。
“刚才伙计送来的啊。”
“你叫伙计了?”
“没有啊,他自己敲门端进来的。怎么了?”
“没什么,饿了吧,赶紧吃早餐,味道不错。”
女孩子爱担心,张哲翰怕她焦虑,没说这里曾经发生的追杀,但伙计既然来过,就必须尽快离开。
宁妮小牙齿嘎吱嘎吱嚼着胡饼,张哲翰仿佛又看到了昔日的紫萝,回忆起那段相依为命的日子。
“接下来去哪儿?”宁妮喝了一口羊肉汤问道。
“寿阳。”
“为什么去那儿?”
“去找一个间谍。”
两人正说着,楼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哲翰一把抓住宁妮的手,“快走!”
刚掠出窗外,身后就传来破门的声音,脚一落地,一股劲风扑面而来。
张哲翰早就料到敌人有这一招,在明知天字号里有人的情况下,一定会在窗外先作埋伏进行截杀。但问题是,敌人好像犯了个错误,楼下截杀的只有一个人。这种事如果是他干的话,一定会一个人上楼,两个人在下面伏击。
一柄长剑向面门急刺,归藏七手早已发动,张哲翰迎着长剑右手一挥。
“嘭!”
长剑被带着鬼半藏手套的右手轻轻拨开一寸,右手顺势前击,狠狠打在袭击者腋下。
就在袭击者被打得往后趔趄退一步的间不容发的当口,在只有几寸的距离内,一大片暗红色的飞镖疾速飞出,足有三四十枚。
不是常见的黑青色三角镖,而是一个个高速旋转的暗红色圆碟形飞镖。
没有人会在那么近的距离发镖,而且一发就发那么多,这么短的时间,这么近的距离,神仙也躲不开。
“刷刷刷!”“噗噗噗!”
圆形飞镖几乎全都嵌入了袭击者身上,但都嵌得不深,海晏境的飞镖不可能对地藏境造成致命伤。饶是如此,小刀子割肉还是很疼的,何况还是圆形旋转的小刀。
袭击者的衣服被旋转的圆形飞镖切割寸裂,从头到脚出现三四十道血痕,大叫一声,向后掠去。
等他站定抬头时,两个小杂鱼已无影无踪。
全部战斗过程只发生在一两秒之间,张哲翰没想杀伤对手,只是想着迟滞敌人,带着宁妮溜之大吉。
张哲翰连续三个瞬移,掠出一公里外,这才搂着宁妮的纤腰,缓步徐行。
“刚才什么人啊?”宁妮手里还攥着胡饼,咬了一口。
张哲翰轻描淡写说道:“没啥,三个地藏境,在黄天荡被我打了一顿,不服气。”
“地藏境?还三个?我们家翰子都这么厉害了吗?”宁妮的大眼睛里满是狐疑,尽管她亲眼目睹了张哲翰击败地藏境的二舅,还是不太相信他能以一敌三。
“我说的是真的啊,本翰子一个打三个,还打伤了一个。”
张哲翰说的确实全是事实,但装逼的人往往只吹嘘牛逼的一面,自动过滤悲催的一面。
让他没想到的是,宁妮并没有问他是怎么以一敌三的,而是轻启朱唇,问出了他最害怕的一句话:“他们为什么追杀你啊?”
“咳咳,”当然不能说去泡别人的妞,吃了豆腐还打了波峰一掌,“我怀疑他们是天心教、藤原家族或合欢派的人。”
“哦……”宁妮听罢秀眉紧蹙,纯情的女孩果然好骗,张哲翰不禁为自己的急智自鸣得意。
“他们知道张翰,认得轩轾术,还……”张哲翰差点就顺口说“还骂我臭流氓”,赶紧打住。
“还什么呀?”宁妮妙目流转。
张哲翰赶忙接上话:“还在黄天荡伏击我,知道我有玄鸟。”
“哦……”宁妮又一次秀眉紧蹙,抿着小嘴,张哲翰又一次蒙混过关。
经过一间杂货铺,宁妮买了一些毛巾麻纸之类的日常用品,还特意要了十几个小布袋,张哲翰想了半天也没明白是做什么用的。
从非非给的地图看,从建康到寿阳226公里,水路逆流而上,乘船就算能到肯定也肯定很慢,只能乘坐马车。
玄鸟只需要一个多小时,但绝对不能再用,搞不好再勾出一把枪来,假设那位“谢灵韫”手里不是弓箭而是舒琪那样的狙击步枪,打中的就不是玄鸟的翅膀了。
基于对地藏境的恐惧,张哲翰没敢像寻常副本那样再去打劫三辕马车,天子驾六,甲级副本里的三辕马车里坐着的至少是副总理级的人物,没准又蹿出个地藏境来,谁劫谁就不好说了。就像车里坐着一直猫,突然蹿进来两只老鼠高喊“打劫”,你说会发生什么?
建康是当时中国最大的城市,手工业、商业都非常发达,当然也有卖车租车的车行,随便一打听就在御街的一个十字路口拐弯处找到了一家。
“客官您这是要租车还是买车?”掌柜的问道。
“买。”
宁妮只说了一个字,直接在柜台上叮叮当当摞出个钱堆。
“您,您要买什么样的车?”掌柜的看着年轻的小两口,有点结巴。
“最贵最好的,嗯,还必须舒适,外表看上去不能太奢华。”宁妮的要求简单明了。
“您稍等,稍等。”掌柜的点头哈腰去了后院,不一会儿转了回来,“请随我来。”
院子里停了一辆民用双辕马车,两匹枣红马膘肥体壮,长方形车厢,里面已铺好了好几层地毯,绣花枕头,锦被,简直就是一张移动的床。
“车夫是本店免费赠送的服务,还有什么要求您二位尽管提出来。”
宁妮点了点头表示很满意,还想给钱,张哲翰按住她没让她继续撒钱,小杂鱼还是低调点比较好。
马车叮叮当当出了车行,刚拐上御街向北走没多远,突然从路边蹿出一个人,身形一晃就坐在了车夫旁边。
“诶诶,客官你要干什么?”车夫叫道。没等他说完,来人一手抢过马鞭,一掌就把车夫推下车去,自己当起了车夫。
威压陡升,这位上杆子的“车夫”是地藏境。地藏境并不奇怪,满大街都是,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上车只抢工作当车夫。
如果是冲着人来的,应该直接攻击车厢才对,为什么只抢马鞭呢?如果是冲着马车来的,也应该杀人或把乘客干下去才对。有一点可以确定,这种事npc做不出来。
“老哥您这是几个意思?”张哲翰手里扣着鱼肠剑问道。
“没啥,搭个便车。”“车夫”抖了抖缰绳答道,看不见表情。
“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儿?”
“寿阳。”
“你是怎么知道的?”
“天行者买车,除了去寿阳就是去京口,你现在往北。”
有些不讲道理,却又合情合理。看出天行者身份却出手攻击,不一定是朋友,但至少不是敌人。
“你是怎么看出我们是天行者的?”张哲翰问道。
“你媳妇买车的时候一下子掏出来那么多钱,只能是从登载舱里取的。”
“你刚才在车行?”
“是啊,我也是去搞车,可兜里没钱,这角色太穷了。”
“怎么不去打劫?”
“你怎么不去?”
张哲翰哈哈大笑:“明白人!委屈老哥了!”
“不委屈,这种地方,能找到一份工作不容易啊!”
两人大笑,宁妮捅了捅张哲翰,“我刚才掏钱很夸张吗?”
车夫没回头,笑道:“哥们,你媳妇是家族大小姐吧?”
“怎么了?”
“撒钱跟不要钱似的。”
三人全都笑了起来,张哲翰趁机问道:“老哥贵姓啊?”
“免贵姓范,范伟。你呢?”
“小姓张。范大哥哪里人啊?”
“我在西岱,正好也是个开车的。”
“你怎么中文说得这么好?”
“我妈是法国人,我爸是中国人。这不中秋节回越州看奶奶嘛,就给匹配到了这个副本里。”
听上去没什么毛病,但张哲翰并不关心这些,他知道对方也只是闲聊而已,萍水相逢,大家心照不宣,甭管真的假的,主动说些背景至少可以拉近点距离。
“范大哥是b型?”
“哈,可以啊,这都看得出来?”
“我蒙的,有件事请教一下。”
“啪!”范伟一甩长鞭,鞭梢在空中卷出一个鞭花,发出一声脆响。
“你是要问为什么出不了副本吧?”范伟反问道。
张哲翰点了点头:“是啊,这是怎么回事?”
范伟顿了一下,说道:“神殿副本只有三个进出点,只有找到进出点那些按钮才会亮起来,才能出副本。这种进出点可能是某个地点,也可能是某个npc,也有可能是某个任务道具。我就曾经拿到过一枚玉坠,一到手坐标按钮就亮了。”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神殿副本还是可以自由出入的,只是不能随时随地随心所欲,附带了某种条件。这就意味着遭遇危险的时候,如果还没找到“出口”,就无法随时逃出去。
这范伟对神殿如此熟悉,一定是个高阶地藏境,神殿副本对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虽然他看着很直率,但副本里泥沙俱下,敌友难分,没准聊得正热乎就给你来一掌,你都能趁亲嘴的时候打人家女孩一掌,别人难道就不行?还是别再套近乎比较好,到地方各奔东西完事。
说是这么说,毕竟还要一路同行,适当搞好关系还是必要的。张哲翰看他穿着粗布胡服,知道他的角色是个庶民,是庶民又不去打劫,一定很穷,于是取出四个胡饼、一块酱牛肉,“范大哥还没吃饭吧,你先吃着,我来赶车。”一边把食物递过去,一边抢过鞭子和缰绳。
“多谢张老弟,我还真是饿,早饭都没吃,这个角色出场的时候兜里一个铜板都没有。”
“别着急,慢慢吃,不够还有。我媳妇是个小富婆,咱们一路吃过去,想吃啥吃啥。”
宁妮接茬说道:“嗯,嗯,钱管够。”
范伟狼吞虎咽地吃着,两下半就把胡饼和酱牛肉吃了个精光,抢过鞭子和缰绳继续赶车。
张哲翰没敢问他的任务是什么,人家是地藏境,你根本就帮不上忙,再说神殿的任务难度都不低,岂是他这个海晏境可以随便说完成就完成的,能安全逃离就已是万幸。
一路上都是往东开拔的晋军,有步兵也有骑兵,遇到从后面赶上来的大队骑兵,马车就不得不在靠路边停下,给军队让路。逆着往西走的大多是逃难的百姓和流民,拖家带口、衣衫褴褛的不在少数。军队对百姓谈不上秋毫无犯,倒也两不相干,各走各的。
地藏境车夫体力果然不同凡响,不眠不休赶了十几个小时车依然精神抖擞,大路喧嚣,两人不再聊天,张哲翰隔几个小时给车夫塞去几个胡饼和一块酱肉。有一个廉价的地藏境车夫兼保镖,张哲翰心里踏实了许多,反正谁要是想打马车的主意先得过车夫这一关,张哲翰放下心来,在车厢里裹着锦被,搂着宁妮睡了一路。
夜幕降临,寿阳城的城墙依稀可见,马车进了城外的一个小村庄,一打听才知道这个村子叫赵嘴村。
“你们还是赶紧掉头走吧,村里来了一队秦兵,正在打家劫舍呢。”村民说道。
“在哪儿?”范伟跳下马车。
“村东头,二三十个人。”村民指着村子说道。
范伟两个起纵,消失在村里。几分钟后回来了,坐回车夫的位置,拿起马鞭甩出了响亮的鞭花。
村里已看不见一个士兵,刚才指路的村民在后面跟着马车进村,拉着马笼头进了自家的院子。
一会儿又来了几位岁数大的村民,说是为了表示感谢,特意做了一桌酒席。
吃饱喝足之后,范伟起身道:“马车进城会招来危险,就只能到这儿了,你我就此别过。”
“范大哥等一下,”宁妮取出一个小布袋递过去,“这些钱你拿着,吃饭住店用得着。”
张哲翰这才明白她为什么买了那么多布袋,女人心思就是细腻,同样是送钱,她这样送既有面子又有里子,还显得很贤淑。
范伟接过钱袋,眼里闪烁着感动,“弟妹想得真周到,算我欠你们个人情,”转身准备离去,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如果你们想刷基因值的话,一定要趁早,神殿里高手太多,再多的肉也不够吃。”说完拱了拱手,说了一声“有缘再见”,消失在夜色中。
宁妮把马车留在村民家的后院,取出一袋铜钱交给村民,“拜托帮我们喂喂马,回头我们再来取。”
说完要了两身衣服,让张哲翰一起换上,临出门还在锅灶底下摸了一把灰抹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