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相和对雍王的话不置可否。
等姜娩用得差不多了,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她的嘴角,浑然不在意屋内三人的目光:“娘娘,沈大人他们还等着您,我先送您回去。”
姜娩知道他这是要留下跟三位王爷详谈的意思。
他要与虎谋皮。
纵使这样,她也没多说一个字。
既然是他想做的事情,哪怕是要造反,她都不会阻止。
因为,她一直都知道,裴相和有他必须要做的事。
不管皇城形势如何,不管将来坐上那个位子的人是这三位王爷里面的哪一个,只要裴相和依旧稳坐高位,依旧掌管司礼监跟东厂两处,再加上他前朝还有不可动摇的势力,他便可继续权柄在握,性命无虞。
姜娩起身,离开时,回首看了一眼屋里的三位王爷。
她将视线落在雍王的脸上。
按辈分,雍王是最这三位里面年长的。
可放在其他两位王爷面前,他却显得更年轻些。
雍王抬眼,望向她,想到她小小年纪懂得抓住裴相和,靠着裴相和处理好徐州七县一事,并在天下百姓的嘴里有极高的赞誉,背后还有一个已经辞官的姜太傅,不禁动了别的心思。
这样一位除了美貌还有价值的女子,若是留在身边,利大于弊。
而这样一位懂得判断形势的女子,定然能猜到他们请裴相和前来的目的。
她或许是想保命。
所以想要对他提条件。
雍王:“娘娘有话要说?”
姜娩神色淡淡。
在她看来,他们都非善类,都是擅弄权势的野心家。
当然,裴相和也非善类。
然而人就是偏心的。
她就是偏心裴相和,认为他跟皇室的人不是一路人。
姜娩目光微冷,忽然说:“雍王先前说是裴相和搅得京都风起云涌,弄得你们皇家父子离心,兄弟离心,还害得你们自相残杀。”
武王:“难道不是?”
姜娩:“这话不对。”
翼王:“你一个小小妇人懂什么?”
雍王:“有何不对?”
姜娩拉过裴相和,将人护在身边:“明明搅得京都风起云涌的,是人心,是他人的欲望和贪婪。而你们皇家父子离心,兄弟残杀,不过是你们生来拥有太多东西,以至于你们瞧不起亲情血缘,甘愿沉迷在皇权中无法自拔,也甘愿沦为你们自身欲望的奴隶。”
“是你们的恶,你们的欲,以及你们对权势的向往和追逐造成了今天一切。”
“所以你们说的那些事情,都跟裴相和无关。”
“他不过是一个半路入局的人。”
“你们皇家的争斗则是从生来就开始的,所以你们不应该把一切罪责推给他。也没资格。”
“……”
她一席话,说得三人哑火。
裴相和乐得被她护着。
他想,确如王渡所说,他栽了。
但他栽得心悦诚服。
栽得乐在其中。
姜娩乌黑的眼瞳里折射出冷冽的光,言辞也在无形中变得犀利:“你们自认是天家血脉,自认生来高贵,实则抛开这层镶着金边儿的身份,你们跟普通人没两样。甚至,隐藏在你们皮囊之下的那颗心要比世间的许多人更脏,更恶,也更怯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