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火堆旁,聆听罗茶花讲着故事,秦凡心潮起起伏伏。
身边这个女人,纯净的如同一捧清澈的山泉,秦凡就好像蹲在泉边,掬一捧泉水,然后,又让泉水从手指缝里溜掉了。
打死他都不舍入口的,因为,通过这个女人,他看到了篝火里跳跃着一团人性中最美的火焰。
那团火焰,来于炼狱,却更温暖,让他忽然领悟到人世间原来有这么多美好的东西,而不全是欺骗、仇恨或者欲望。
忽又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代香草。
平心而论,最初秦凡对代香草并没有什么好的印象,尤其秦凡被人误以为傻子,代香草那种轻蔑的眼神,简直让秦凡有种想把代香草就地正法的冲动。
可当后来接触多了,却发现这个女人身上的优点还挺多的。
从沈阳到古寨月牙坪,这一路,代香草没少关心秦凡,现在,他秦凡忽然从代香草的生活中隐身了,不知道那个女人会急成什么样子。
强烈地感受着大山里女人的千般美好,无论是罗茶花,还是代香草,都让秦凡对生活展开了深深的思考。
陆陆续续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木柴,秦凡跟罗茶花说道:“天不早了,地上有点冷,茶花你就将就一夜吧,要是明天能遇到大狗熊,我就捉住狗熊,剥下熊皮给你当褥子,那就好了。”
作为小神医,说千道万,他还是担心罗茶花睡在地上容易生病。
却是罗茶花害怕狗熊,有点迷信的连啐几口唾沫说道:
“呸呸呸,快别乌鸦嘴,我可不想看到大狗熊,遇到那东西,不被它大手掌拍死,也会被它吓死的。”
罗茶花露出很胆怯的样子。
本来她是倚靠在石壁脚下的,这时采用一个乖乖的蜷身动作,侧卧在一堆干树叶上。
秦凡微微一笑,“不铺狗熊皮,那就铺我褂子呗。”
说着伸手把罗茶花拉了起来,然后把上衣铺在枯树叶上。
罗茶花不想睡在秦凡的衣服上。
她知道,秦凡需要休息,如果秦凡光膀子睡在石头上,那更容易生病。
可听说秦凡和狗熊放在一起比较,她这时忍俊不禁的扑哧一笑,小手掩嘴的也就不再反对了,而是决定后半夜起来,跟秦凡换着站岗。
“快睡吧,明天,我们还要赶路呢。”
坐在罗茶花身边,秦凡完全就是一个保护神。
罗茶花点头嗯了一声,柔声说道:“后半夜,我起来换你。”
然后,也不管秦凡同不同意,乖乖的也就闭上好看的眼睛。
这一觉,罗茶花睡得很香,还没等她起来跟秦凡换岗,一觉已经睡到了天色大亮。
睁开眼睛的时候,秦凡已经给她采来了丰盛的水果。
秦凡陪罗茶花一起吃了水果,然后,拎着木叉出了山洞。
临走时,秦凡指向斜靠在山洞石壁上的一根长木棍,跟罗茶花说道:
“我去看看鳄鱼和水蟒死了没有,这根木棍,你留着防身,记住,千万不要出山洞。”
说着用鹿砦重新堵住洞口。
罗茶花满眼焦虑,脱口而出:“你多当心!”
明显看出这个女人的不安,秦凡不想让这个女人牵挂于他,故意装出很无所谓的样子,吹牛道:
“没事的,我当兵的时候,喜欢杀大蛇下酒,至于鳄鱼嘛,我都骑过它执行任务。”
说完,扛起木叉就走了。
来到河边一看,第一眼便看到了那条大水蟒的尸体,浮在水面上,被水波打到了岸边。
那条大鳄鱼也死了,被水蟒吞进肚子里,然后又咬破了水蟒的肚皮,死得都很惨。
秦凡抄起木叉,小心翼翼的往鳄鱼身上捅了捅。
他想看看鳄鱼是不是在装死,毕竟鳄鱼的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骗人的东西。
然后又是猛戳几下,鳄鱼没有任何反应,这才确定已死。
秦凡正准备淌水过去割鳄鱼皮做鞋垫,却在这时,忽然看见大水蟒尸体的旁边漂浮着一张弓弩。
弓弩旁边还有一个箭囊,箭囊里有十几只细杆箭羽,被麻绳捆在箭囊里,一直没有流散。
弓弩的主体是柘木做的,箭杆是用竹子做的,都比水轻。
箭囊里有个木盒子打底,是供箭镝置放所用,主要为了避免锋利的箭镝刺破囊袋。
尽管箭镝是金属做的,可因为木盒子的作用,总体上,浮力大于重力,所以,还是能够浮在水面。
秦凡不知道,弓和箭,其实是代香草从崖顶扔下来的。
古寨那帮人气势汹汹的赶到青鸟观,并没有找到胡云道。
而因为老族长的后事等着料理,代兴旺也没过多纠缠,便率族人先回去了。
代香草和三姑,则是回到白头谷的崖顶罗茶花掉鞋的那个地方。
“秦小神医,茶花嫂子,你们俩要是都还活着,就用这把弓箭打打猎吧,可别饿坏了肚子。”
把三姑背上的弓弩和箭囊要了过来,代香草面向山谷喃喃而道。
三姑附和道:“是的茶花,山里野味多,有弓箭在,你就饿不着了,要是箭被你用完了,明年,我再给你做。”
三姑跟罗茶花走得近,她的主要哀思这时都给了罗茶花,想到明年的忌日,她的话里难掩凄凉。
代香草听后一下子哭了。
把弓箭抛下悬崖,代香草尖起嗓子喊道:“秦凡,你要是能够听见,就快点把这弓箭给我接住,接住!”
接住,接住……
山谷空有余音,代香草掩面而泣。
她把所有的内疚都给了秦凡。
这趟带秦凡过来,主要是为了打听万岁山的消息,要不是她半夜想去梦池洗澡,就不会遇到罗茶花和三姑,秦凡也不会拔刀相助的连夜追赶胡云道。
而如果不追赶胡云道,秦凡又怎会坠下悬崖呢?
归根结底,秦凡的死,完全是因为她代香草。
代香草不停地自责着。
虽然她也很尊重罗茶花,但是,如果早知道这个结果,她还是不赞成秦凡舍命救人的。
女人的心,有时候就是这么复杂,这么矛盾,这么怪。
代香草以为秦凡掉下山崖必死无疑,扔下弓箭,无非寄托生者对逝者的一种哀思。
她希望秦凡在另一个世界能吃饱穿暖,却不知道一条河流救了秦凡。
而且弓箭掉进河里,顺流而下,漂到大鳄鱼的领地,恰巧被水蟒的尸体给拦住了。
冥冥之中,好多机缘巧合,不能不排出造化的成分,却也不能不说这是命运的安排。
秦凡用木叉挑起弓箭,然后又捞起了箭囊。
害怕还有其它鳄鱼,他也没敢在水里久待。
可又转念一想,如果真有其它鳄鱼的话,这时早该啃食大水蟒的尸体了。
然而安全起见,他还是慎重又慎重。
把大鳄鱼从蛇腹里拽出来,秦凡费力的把鳄鱼拖到了岸上。
这只鳄鱼少说也有半吨多重,可借助水的浮力,河岸边又有淤泥起到润滑作用,因此,拖起来也不算十分费劲。
秦凡跳到鳄鱼背上,用那把锋利的瑞士军刀,从大鳄鱼背上割下一大块上好的皮质,因为放心不下罗茶花,带上弓箭,弃掉木叉,急急的也就撤往山洞。
路上,他在想:
等到鳄鱼皮放在石头上晒的差不多五成干,他就可以用它做草鞋的鞋垫了,然后穿上草鞋,带罗茶花寻找山谷的出口,只要河水流淌不息,山谷的出口一定存在!
想了想,秦凡还怪自信的,
这一高兴,箭搭弦上的便往天空瞄了瞄,又往附近草丛里比划比划。
同时心说。
老是吃水果也不扛饿,既然罗茶花不喜欢吃鱼,提起烤鳄鱼片和烤蛇肉,她又觉得恶心,那么,不如射只野鸡野兔,或者狍子什么的。
那些野味,香儿阁草原都有,只要把它们架在火上来回那么一烤,香喷喷油滴滴的,料定罗茶花一定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罗茶花喜欢吃的东西,秦凡跟着也流下了口水。
正想找个小动物试验一下射箭水平,却忽然,有一个庞大而棕色的影子,在前边不远的树林里一晃而过。
大狗熊!
秦凡心里咯噔一声。
想到罗茶花还在山洞里,顿时让他头皮发麻,祷告一声:“茶花你可别出来!”
疾步如风的,便往山洞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