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以后,代香草做主,在集市上买了两个背篓。
本来我说一个背篓也就够了,可代香草非得买两个,意思,先前讲好了,车子后备箱里吃的用的,各装一半。
代香草是在为我着想,她想跟我一起分担压力,我心里很感动。
可考虑到代香草是个女人,到后来,我只把体积大却是不重的饼干之类放在代香草那个背篓里,重的东西,我都留给了自己。
通往古寨月牙坪只有一条路,崎岖难行不说,中间还要过一条河,然后,还要爬好几架天梯。
过了天梯,山路更加难行了。
其中,有一段在悬崖上,是人工凿出来的羊肠小道,走在这个路段,稍不留意就会掉下去。
还没走一半,我就有些受不住了,喘着粗气叹道:“山里人真是太苦了。”
代香草抬起雪白的小臂,搌了搌额上细汗,然后,望了望西天的晚霞,“小时候,我也是这样走过来的。”
“你说,你们干嘛不搬到山下去住呢?”
“也有搬走了的,不过人数不多,都是些年轻人。老祖宗留下的根在山上,要是都搬到山下,谁陪老人说话呢。”
“看不出来,觉悟还挺高的。”
“时间长了,让你看到的优点,还多着呢。”
“打住打住,我可没有夸你啊。”
“谁让你夸啦,瞧我这样,还需要夸吗?”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走山路其实也是这样。
为了给我减轻压力,代香草说话时故意挺直了身子,借助背篓在后边发力,两个球体,看上去更加饱满了。
可就在她有些骄傲,一高兴,竟然有些过火了,随着一声惊叫,运动鞋的鞋底在石头上忽然打了个滑蹭,摇摇晃晃的,身子便往悬崖外侧歪去。
“香草小心!”
我大惊失色的叫了起来。
幸亏我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代香草的胳膊。
紧接着一个高山揽月的动作,一下子把代香草拉进怀里,然后,尽量往峭壁里侧倾斜。
慌乱之间,摇晃不稳,还是有一盒饼干坠下悬崖,眨眼之间就不见了,渺小如尘埃。
这要是人掉下去,也是一样一样的。
几乎是相互搂抱着蹲身,我和代香草都吓坏了。
“谁想看你身材啊,身子再好,也该到家再看,你说你,这个地方秀啥条子呢,吓死我了!”
由于精神过于紧张,我说错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代香草也是紧张坏了。
她从小在这个山里长大,记忆里,这条山路上有多少人丢了性命,她记得一清二楚,刚才要不是我反应敏捷,无疑今天就轮到她了。
想着,她的身子便开始抖抖瑟瑟,好长时间,才缓过劲来。
“过了这段路,一切都好了,路那头有块大石头,村里人都叫它许愿石,等会,咱们到许愿石上歇会吧,这里太危险了,咱们不能久待。”
害怕我一蹶不振,代香草挣扎几下,还是无比坚强的站了起来。
而我呢。
我也害怕代香草再出现什么闪失。
这回,我攥着代香草的手可就更紧了,手心的细汗很快交融到一起,彼此都能感觉到。
好不容易拐出悬崖,果然看到前边有一块大石头,面积有一张乒乓球桌子那么大,高于地面两尺左右,平展如镜。
蹲身把背篓放在大石头上,任凭背篓的襻绳从肩上滑落,我和代香草无力的靠近而坐。
到这时,彼此都有劫后余生之感,都是浑身瘫软的样子。
“你说,刚才我要是掉下去了,你会难过吗?”
身子往我那边挪了挪,代香草采取一个背靠背的姿势。
我把头朝后轻轻磕了磕,仰脸看天的与代香草的脑袋抵在一起,“会的,一定会,现在,我是真的后怕!”
“我也是。主要吧,我也不是为我自己考虑,我吧,就怕……”
“就怕你家少爷想妈妈?”
代香草轻轻摇头,“我怕你惹上麻烦。一起走山路的就咱俩,要是我一头栽下去了,你说,咱家老魏能不怀疑你吗,我怕你到时候说不清道不明,还吃了官司。”
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若是她死了,按照魏中信的人品,完全可以控告我劫色而起杀心,毕竟,她长得太漂亮了。
我不愿意听到这种不吉利的话。
“别说了香草,这不都是活得好好的吗。”
我转过身,伸手捂住代香草的嘴,眼窝,忽然热乎乎的。
我是感动了,一者,代香草得到上帝的眷顾躲过了一劫,再者,代香草竟能设身处地的为我着想。
代香草睁大眼睛望着我。
这是她认识我以来,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眼角闪烁着亮点,她知道,这个男人一定替她担心了,一定害怕她突然离世!
别管友情还是爱情,生死有关的东西,一旦扯上关系,那都离不开喜悲二字,只要为对方的活着而感到快乐,爱,肯定是生命里的一个必然。
“你真是这样为我想的?”
把手从代香草嘴上拿下来,我问。
代香草点头:“嗯。”
我眼窝又是一热,“你说,你为什么要替我考虑呢,别忘了,当初到你家要账,我可是出了不少损招,我,我不值得你关心!”
“那只能说明你比我聪明,又没人怪你。”
“为什么不怪我啊?”
“不想告诉你!”
代香草脸上飞起红晕,忙把身子扭到一边。
她不能告诉我,是因为雪地里那场交流,我偷走了她的心。
却是这时爬到大石头上,站了起来。
“你上来我,站到上边来,有个地方,我让你看一下。”
神神秘秘的,代香草来牵我的手。
有个地方让我看下?
我很自然的愣了一下,暗暗叨咕:想给我看,起码你也得找个隐蔽一点的地方啊,可别站在上边,又不是让你当模特。
想到刚才悬崖边惊险的那一幕,至今我都还心有余悸。
看见我满脸难为情的样子,代香草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瞧你都想哪去了!你想歪了,上来,快上来!”
代香草两腿并拢的跺了几下脚。
我这才如梦初醒,不好意思的咂了咂嘴,然后,一个脚尖点地动作,风飘落叶,跳到了大石上。
拉着我的手,往石头那端走了两步,代香草往前一指,“看见没有,那里有个水潭。”
“呃。”
水潭离大石头很近,下了一个缓坡也就到了,很容易让人看见,潭宽不过五米,却如一颗绿宝石,镶嵌在金石之中。
“那个水潭,里边的水特别清澈,我们都叫它梦池。到梦池里洗澡,可以洗掉疲惫、余悸和烦恼,然后,坐在我们脚下这块许愿石上,还能许个心愿,只要心诚,就会梦想成真,很灵的,你想试试吗?”
仰望我,代香草眼里闪烁着两团神奇之光。
我笑了笑。
我心想,哪能像你说得这么玄乎呢,真要这么灵,那么,你们寨子里男女老少赶紧都来许愿啊,让神主给你们开一条隧道,然后通上高铁。
不过,我并不想扫了代香草的兴致,所以没把这些心里话说出来,而是问道:“你想许个什么样的心愿呢?”
代香草弱弱地说道:“有路可走的情况下,咱俩的命都差点丢了,万岁山虚无缥缈,即便存在,也是藏于层峦叠嶂之间,去那个地方,该是多么危险呀,所以,我想给你许个心愿。
“把心愿给我?”
“嗯,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的回来。我也知道,你是个守信誉的人,既然你答应了曾家,料你一定会履行承诺的,无论怎么去做,我都阻挡不了你的脚步,我也没有权利阻止。”
说着,不无伤感的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