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城,即后世的合肥城,如今南直隶庐州府的府城,位于巢湖之滨,从湖广麻黄之地入南直隶,穿庐州府北上可直抵中都凤阳,而庐州城便是庐州府的防御中心,左良玉借口防卫凤阳遁入南直隶后,就一直驻屯庐州府地区,左良玉亲自坐镇庐州城,左部官军时不时西入湖广,与扫左五营争夺麻黄地区。
武乡义军大军东进,自然也惊动了庐州府的左部兵马,武乡义军入麻黄以后,麻黄地区边界上的左部官军几乎是一日一封急报送来庐州,负责屯兵千罗畈镇威胁麻黄地区的一名左部守备学着左良玉直接跑路了,武乡义军刚到麻城,他便直接逃回了六安,然后就被左良玉令亲兵拿下,砍了脑袋。
如今这颗人头就摆在案上,原本用来包裹的黄布都被鲜血染红,毫无生气的人头上依旧残留着惊恐和害怕的表情。
左良玉坐在一张虎皮椅上,把玩着手中一把精致的匕首,冷眼扫视着堂中的将帅官吏,将官大多是他左良玉所部的将领,而官吏,则大多是庐州本地的官员,和一些左良玉提拔做为赞画的士绅。
李凤翔坐在左良玉的左手边,把头深深埋下,左良玉在通许弃城南逃之后,天子就发过旨让李凤翔回京,但李凤翔哪里敢回京?天子对付不了手握重兵的左良玉,还对付不了他这个太监吗?李凤翔便赖在了左良玉军中,左良玉倒也没为难他,对他还算是礼遇有加,全当在身边留了一个吉祥物,向朝廷表示自己没有反叛的意思。
文武官吏陆陆续续的赶来,见到那颗人头,一个个都凝眉不语,见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左良玉眯了眯眼,朝一旁的亲兵点了点头,那名亲兵上前一步,朗声道:“众文武听令,拜见左帅!”
左良玉所部的将官幕僚纷纷朝左良玉行礼拜见,那些庐州本地的官吏则不情不愿的拖延了一阵,见左良玉目光看来,这才无奈的行礼拜见。
左良玉位居二品,职位在庐州本是最高,但大明一贯以文制武,二品武臣在文官面前也得客客气气的,可左良玉不是个客气的人,曾经也有文官不愿向左良玉行礼拜见,过了几日便全家被乱兵所杀,朝廷连派个人来查看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兵部发了一道文让左良玉约束好军卒,到如今不止是庐州,整个南直隶的文官都清楚了如今已是拳头称雄的时代了。
左良玉满意的点点头,扭头看向李凤翔,李凤翔心中一怒,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也起身拜见行礼,左良玉这才哈哈大笑,豪迈的挥了挥手:“大伙同朝为官,不必拘泥于繁琐礼节之中,都坐,都坐。”
待众人落座,左良玉拍了拍案上的脑袋,呵呵笑道:“想来大伙都得到了消息,武乡贼大军东进已至麻城,恐怕不日就将兵进庐州府,此番唤你们前来,就是来好好商议商议该如何对付武乡贼的十万大军。”
“说是十万大军,实际上恐怕只有三四万能战之兵!”坐在左手边的徐勇轻蔑的说着,他的话既是自己的想法,也是在替左良玉说话安抚军心:“武乡贼占襄阳才多久?哪里能攒出十万大军来?依末将看,最多不过三四万战兵,再加上两三万劳力民夫什么的,凑个五六万人顶天了,武乡贼喊出十万大军的口号,恐怕是想把咱们给吓走。”
“徐副将说得对!”又有一名将领跳出来帮腔:“武乡贼想把咱们吓跑,这是没信心和咱们决一死战,左帅,武乡贼未战而心怯,此为我军极佳的战机,不能错过啊!”
又有几名将官跳出来帮腔,那些庐州本地的文官则一个个面面相觑,李凤翔则把头埋得更低。
左良玉呵呵笑着点点头:“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武乡贼虚张声势而来,扑庐州,实际上却是要北攻凤阳,咱们以护卫中都的名义屯驻南直隶,若是一仗不打就跑了,如何对得起朝廷、对得起天子?”
“虚伪!”李凤翔暗暗骂了一句,那些庐州的官吏脸上都涌出一丝愠怒来,左良玉大军在庐州如滚雪球一般壮大,四处拉丁充军,兵马将近十万,朝廷却还是照着三千人的员额发饷,左良玉只能自己筹钱筹粮,以“就食于民”的名义纵兵四处劫掠粮草、抢夺金银,还在各处设卡强征厘金、强逼商民士绅捐输,甚至明目张胆截留庐州地区的税赋。
庐州府又不像襄阳一样有位襄王可以团结官绅与左良玉对抗,朝廷也对此不闻不问,当地官绅无力反抗,只能任由左良玉胡作非为,左良玉在庐州,便如土皇帝一般无人能制,只是他这个土皇帝,从官到民都恨不得将他赶走。
“咱们这些人,都是大明的忠良,朝廷虽然薄待我等,但我等不能对不起大明!”左良玉微笑着扫视着众人,忽然面色一变,一拍桌子:“可有人却毫无忠心廉耻,竟敢弃军而逃!本帅砍了他的人头,算是给那些心怀异志的家伙一个警告!”
堂中众人一阵悚然,李凤翔却不屑的笑了笑,心中默念:“说的好听,若按你所说,第一个就该杀你左良玉!”
左良玉自然听不到李凤翔心中所想,语气放缓了一些,笑道:“此番与贼交战,是为护卫中都,武乡贼在山西根本之地被杨部堂抄了,军心不稳,所以才殊死一搏欲攻打中都,若我等能将武乡贼拦在庐州,待杨部堂统大军南下,武乡贼必然军心大乱,我等再趁势进攻,必能一战消灭武乡贼主力大军,此战首功便尽入我等之手!”
“诸位弟兄们,富贵荣华摆在眼前,岂有不取的道理?故而此次与武乡贼作战,咱们必须用尽全力,挫败他们北上中都的意图,人人都得奋勇向前、死战苦战,不得惧敌后退!”
“若有怯战逃跑的......”左良玉将那人头抓起,扔在地上:“有如此人,立斩不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