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阿西楠位于菲律宾西北部,与马尼拉仅有汤都一地相隔,此处本有一个信仰佛教的土邦国家,也是大明的朝贡国,万历年间被西班牙殖民者所灭,随后马尼拉殖民当局便大肆拆毁当地佛庙、屠杀佛教徒,以传教士和天主教堂为中心进行统治。
邦阿西楠人与大明有交往传统,又与北部的伊洛克人长期通婚贸易,相对于中部其他地区的土着对华人接受度更高,加之邦阿西楠地区土地肥沃、又有耕种传统,有不少现成的田土,邦阿西楠便成为了华人主要聚居地之一,仅次于帕里安。
此次华人大起义,邦阿西楠便是起义的中心,自然也遭到了土着和西班牙殖民军重点攻击,马尼拉殖民当局几乎精锐尽出,一口气出动了四百多名西班牙兵将、一百六十余名雇佣兵和两百余名日本流亡天主教徒,还有将近两千余人的土着仆从军,几乎掏空了马尼拉殖民当局在吕宋岛上的所有能动用的机动军队。
西班牙人也不是多看得起那些大多数只有冷兵器乃至农具的华人义军,只不过让这些兵马出去作战,还能让他们沿路劫掠村庄城镇,陷入财政危机的马尼拉殖民当局才能够继续拖欠他们长久未发放的工资。
所以当郑家的陆师在华人义军的引路下从北部的山地和丛林中冲进邦阿西楠府时,这些西班牙殖民军还分散在各地劫掠村寨,西班牙人措手不及之下顿时大败,土着仆从军一口气跑了个干净,殖民军一直退到汤都与邦阿西楠边境处。
殖民军的雇佣兵和日本天主教徒表现出了不俗的军事素养,屡次发起反冲击阻遏郑家陆师的进攻,而郑家的陆师也表现出了他们一贯的水平,遭到反击便停滞不前,反倒是郑家招募的日本浪人战斗起来更为踊跃,双方的战斗几乎成了日本雇佣兵的内战。
西班牙人在汤和邦阿西楠的边境地区修筑了一座土木堡垒,作为殖民军进军吕宋岛北部的集结地和后勤集散之地,败退的西班牙人就依托这座棱堡重组军队、稳住阵脚,几次交手让西班牙人发现,郑家陆师刨除少部分精锐和雇佣兵,不过是装备好一些的华人义军水平而已,他们只要据守这些土木棱堡等待后援,就能击退这些赛里斯人。
然后他们等来了大熙军,按照之前议定的计划,郑家陆师将汇合华人起义军作为诱饵与西班牙殖民军交战,将他们引入山林之中,而大熙军则埋伏在山林中,用一场伏击战歼灭这数千西班牙人的“精锐”。
没想到诱饵变成了主攻,毫无防备的西班牙殖民军直接一触即溃了,一场伏击战也变成了追击战,到最后又成了一场围歼战。
悍勇善战的雇佣兵和日本天主教徒抵挡不住火铳的齐射,土木制成的堡垒淹没在炮火之中,西班牙人在菲律宾虐菜时无往不利的长矛方阵在大熙军的火铳和火炮下如纸片一般脆弱。
西班牙殖民军死伤惨重,军官更是只有两三人受伤被俘和投降,倒不是他们有多强的战斗意志,土木堡垒被大熙军和郑军的火炮轰击时,西班牙人组织雇佣兵和日本天主教徒进行反扑,试图摧毁大熙军和郑军的火炮阵地,结果自然被打了回去,当时西班牙人便已经清楚此战必败无疑、挂上了白旗投降,但当大熙军要求殖民军中的贵族军官也像普通士兵一样卸下武器和盔甲、抱头蹲在地上等待大熙军的接收时,却遭到了他们的拒绝,领军的上尉明言“贵族荣誉重于生命”,又撤下了白旗继续作战。
大熙军和郑军的兵将都表示理解不能,于是用炮火将他们送去了天堂。
如今战事早已平息,那座被火炮轰塌数处的棱堡中还冒着滚滚黑烟,郑军的兵卒正指挥着土着俘虏从中搬出军备、物资等一切可用的东西,连棱堡教堂中的十字架都被拆了下来。
孙元化蹲在一处田地里,剥着手里的芒果皮,穿着一身扎甲的郑彩远远走了过来,人还没到,便已经嚷嚷起来:“孙总制,我让人去把那棱堡清理一下,咱们在这休整一阵子,按计划派兵去捕捉汤都等地的土着民,准备之后攻城使用。”
“能抓多少抓多少,汤都地区靠近马尼拉,土着受西番影响大多信仰番教,亲近西番,与其之后再清理,不如现在就让他们和西番打个你死我活!”孙元化扭头看向郑彩,笑着说道:“此事得劳烦郑军的弟兄们了。”
“我懂,你们要做吊民伐罪的王师,有些事不能做......”郑彩阴阴笑道:“咱们反正都是海寇出身,抢劫抓人的事咱们熟练,一双手早就脏透了,这些事让咱们代劳便是。”
“我们不是要做王师,而是不能让这些事污染了我军的素质、影响我军战斗力!”孙元化摇了摇头,看向一旁正在以小旗为单位总结作战经验的大熙军:“烧杀抢掠、裹挟百姓,这种事做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能对外人下手就有可能对自家的百姓下手,他们不是被抛弃在海外就不管了的耗材,会有回国的一天的,所以军中的风气和纪律,绝不能坏!”
郑彩皱了皱眉,有些不屑的说道:“孙总制说笑了,为兵为将,听命杀敌便是了,何必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擅刀兵者,必为刀兵所伤!”孙元化淡淡一笑:“孙传庭学过武乡义军,张献忠你、李自成等农民军反王拿着武乡义军的操典练兵,你们在台湾,也正拿着大熙的操典练兵,但你们却被大熙抛得越来越远,就是因为在你们心里,军队只是杀人的工具而已。”
郑彩愣了愣,疑惑的问道:“孙总制,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此次一战,想来你也看清了,马尼拉城西番守不住的,吕宋光复已成定局,所以我先给你提个醒!”孙元化站起身来,捶了捶腰间:“大熙的军队,不仅仅只是上阵杀敌的军队,别看他们只有三千人,哪怕日后断了水师的支援、与大熙国内失去联系,他们也能在这吕宋扎下根来、消灭一切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