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的自言自语被锡翰听了个清楚,锡翰扭头向平定县城看了看,咽了口口水,靠近皇太极身边,压低声音说道:“皇上,武乡贼寨堡森严、城垒坚固,不是能轻易攻取的,我军军粮本就不多,四周村寨又找不到一粒粮食…….听说武乡贼自三省大战全据山西之后就一直在大兴土木,若山西各地都是这般情况…….我大军恐怕会损失惨重。”
“你的心思,朕清楚!”皇太极轻叹一声,他如何能不清楚?锡翰只是替皇太极将他心中的忧虑讲了出来而已,一个平定县城就这么多堡垒寨碉,整个山西还会有多少?一座座啃过去,再给他十万人也不够死的,更别说他手里的粮食,最多不过支撑一两个月而已。
“山西可以不要,平定县必须拿下来!”皇太极咬了咬牙:“十几万大军兵进山西,连个县城都打不下来,像什么样子?”
锡翰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话,抱拳行礼,正要领命而去,皇太极却忽然叫住了他:“去把蒙八旗的都统都给朕找来,朕要把蒙八旗的骑兵都撒出去,寿阳至平定一线,朕要一个武乡贼的探马都进不来!朕要让武乡贼的来援之军,如同瞎子聋子!”
锡翰一愣,随即又是一喜:“皇上想要围点打援?”
“若是重复当年大凌河、松锦战事,自然最好!”皇太极点点头,围点打援的第一步,就是让敌人变成瞎子和聋子,明军骑兵比不过清军,精锐家丁要作为战场主力,不可能都撒出去侦察、和清军游骑侦骑绞肉,耳聋目瞎,便只能一头撞入清军的预设战场之中,在敌人预设的战场上作战,胜败的天平自然就倾向了敌人。
从之前小规模的对战和侦察中,皇太极就已经确定了,大熙军的骑兵从数量到质量上都比清军差了一截,他们的中坚大多还是整编的明国边军骑兵,九边骑兵以辽东镇为翘楚,而辽东镇的精骑,如今大多剃发当了清军。
“但武乡贼.....恐怕不会像明军那般好对付......”皇太极语气中一点底气都没有,长长叹了口气:“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试他一试了!”
锡翰默然一阵,行礼策马离去,清军的战鼓声次第响起,一瞬间便填满了天地之间,清军的军阵也如同苏醒的巨人一般,随着鼓号的声响而行动起来。
皇太极扫视着这前所未有的庞大军队,缓缓喘了口气,心情稍微松弛了一些:“好在这一仗也不是非得大胜不可......维持住一个均势的局面,武乡贼能接受,朕也能接受!”
毛孩立在一座望楼上,用望远镜扫视着远处那座醒目的明黄龙帐,这座望楼是平定县城内的最高点,原本是座佛庙寺塔,被大熙军征用后又加高了几层,顶端围成一个平台,此处位于平定县中心区域,除非清军将红夷重炮推到二道壕内,否则不可能威胁得到这座望楼,大熙军的军官参谋,可以安然在此处观察敌情。
平台四面都架设着支架望远镜,能够将整座平定县和县城周围的情况尽收眼底,皇太极的龙帐在望远镜中也能看得清楚,只可惜这世上没有一门能够射得比望远镜还远的火炮,否则一炮将皇太极轰成齑粉,这场仗不用打就胜负已定了。
“东虏有大动作了!”身旁的陈永福提醒了一句,毛孩将视线从皇太极的龙帐上移开,扫视着清军的军阵,只见清军军阵中涌出一股股的蒙八旗骑兵,向着平定县两翼而去,毛孩皱了皱眉,嘟哝道:“这是想用蒙八旗绕过平定县的要塞群?恐怕是冲着执政去的,可光靠骑兵,奈何不了我大熙的主力兵团的。”
“西面的东虏在挖掘围城壕!”陈永福指了指西方,毛孩一愣,赶忙跑到平台西面的望远镜处观察着,却见围在平定县西面的清军军阵中涌出无数蚂蚁一般的包衣和绿营兵,正在汉军旗的兵卒军官的监管下铲土挖壕,一直向着南北两面延伸。
“内外双壕,这是标准的围城工事.....”毛孩喃喃自语着,清军也是一支善于土木工事的军队,大凌河之战和松锦之战中,清军的围城工事也算是历经战火的考验。
“东虏这是个什么意思?洪台吉昏了头不成?”毛孩感到万分的疑惑,围城战法说白了就是双方一起熬苦日子,比的就是谁最先支持不住,这两年北地灾害连连,大熙还能靠南方的粮食支撑,清军到哪去找粮食?互相熬下去,清军必败无疑。
“难道是想围城打援?”毛孩出声向陈永福询问道,随即又摇了摇头自己否定了这个可能,围城打援的前提是攻敌必救,平定县一座县城,在山西多如牛毛,就算真的失陷敌手也影响不了大局,更别说清军还不一定能攻下平定县城。
大熙军的主力根本用不着来救援平定县,只需屯兵在清军侧后,清军就得分出不少兵马与大熙军对峙,这又成了一个对耗的局面,哪怕大熙军按兵不动、一仗不打,清军的粮食能吃多久?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山西的堡垒化从三省大战之后就开始进行,作为第一道防线中心点的平定县存了足够守军吃用一年有余的粮食,而大熙军的主力可以通过四川、陕西、河南源源不断输送的南方粮草的支援,清军就是把自己饿死,也耗不过大熙。
“东虏利在速攻,却摆出了一副久战的架势.......”陈永福摸着胡须,眉间渐渐皱了起来:“毛镇守,洪台吉不是傻子,他不会不清楚自家有多少粮草,依属下看,洪台吉恐怕是被咱们的要塞群吓到了,已经打定主意要放弃攻略整个山西的计划,而是将目标缩减到了攻陷咱们平定县上来!”
“若你没猜错,对大熙来说,这是个好消息......”毛孩苦笑着回头看向远处的龙帐:“对咱们来说.....要准备过一段苦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