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上闪烁着火炮的轰鸣的火光,炮弹落水之后便激起一个个高高的水柱,将附近的舟筏统统冲翻,有几发炮弹直接砸在木筏上或小船上,用粗绳绑起来的木筏顿时便散了架,而简陋的小船更是被炮弹轰开一个大洞,瞬间便沉没不见。
落水的百姓们奋力挣扎呼喊着,有些幸运的被别的船上的百姓救走,有些则抱着一块残木在江上浮浮沉沉、随波逐流,有些则惊慌的喊了一阵,再浮上来时,便只见得一具浮肿的尸体,更多的百姓则在拼命的朝郑家的船只喊着:“我们是大明的百姓!不要开火!不要开火!”
但郑家的船队丝毫不理会他们,只是不停发炮,将一个个百姓送入鱼腹之中。
“炮不能停、不准救人!”郑鸿逵威风凛凛的立在座舰的将台上,高声喝令着:“既然听了左部的军令,便是我大明的敌人!谁知道里头混了多少左部人马?若是不听号令北返的,统统送进长江里!”
话音未落,身边一名将领忽然伸手一指:“总兵!您快看!”
郑鸿逵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却见一艘小船抵在一艘郑家战船船尾,小船上几个百姓模样的人猛地跳入长江之中,不一会儿,便是剧烈的爆炸传来,那艘郑家战船屁股后头破了一个大洞,摇摇晃晃的调转船头,向着南岸水寨撤离。
“他娘的!果然混进来了!”郑鸿逵怒喝一声,狠狠一拍栏杆,大喝道:“把火器火铳都集中起来!凡是靠近咱们的船舰的,无论良善,统统杀了!”
话音未落,又有几声爆炸声传来,一艘战船整个船身都倾斜着,眼看着就要翻覆,见到这般情况,用不着郑鸿逵的旗舰下令,战船上的郑家水手都在拼命的放铳放箭、施放火箭。
那些还想靠近郑家船队寻求庇护的百姓顿时遭了殃,被射杀无数,落水者更是数不胜数,江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尸体,顺着长江浮浮沉沉的向下游而去。
但左部裹挟的百姓实在是太多了,混在其中的火船和炸药船更是数不胜数,郑鸿逵只能让船队布置成一个相对稀疏的阵型,放更多的船筏去往南岸,他很清楚,长江防线的陆师,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怜悯之心的。
果不其然,长江南岸的防线上也传来隆隆炮声,那些冲破了郑家船队的百姓以为到了安全地带,却又遭到南岸明军的迎头痛击,嚎哭得更为大声,哭喊声几乎要盖过长江奔腾的声响。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郑鸿逵感慨了一句,正要下令各船重新排列,身边的亲兵忽然扯了扯他:“总兵!左贼的船队上来了!”
郑鸿逵凝眉看去,却见江北开来一队整齐的船队,他们的船舰大多是漕船、商船等内河船只改造而成,相比郑家的战船小了一截,但数量众多,一路横冲直撞而来,丝毫不顾忌漫江的船筏,不少拦在他们面前的船筏被撞翻,落水的百姓也被卷入船底,淹死撞死。
“左部之中,有个善用水师的高手?”郑鸿逵面色凝重了起来:“先用火船和炸药船迫使我船队分散开来,使我船队无法集中火力拦阻、只能各自为战,然后再趁机大举压上,插入我船缝隙之中,形成围攻之势!”
左部的战术没有出乎郑鸿逵的预料,他们的船队顶着郑家的炮火拼命往前突进,两三艘船只夹裹住一艘郑家的战船,尝试着四面挤压将战船堵死在长江江面上,然后近距离抛掷震天雷、乱射火铳火箭。
郑家战船普遍比这些漕船商船高出一个头去,但被它们夹住,便失去了机动的能力,船上的火炮也难以使用,同样只能用各式火器和弓箭还击,好在郑家船舰较高,还可以居高临下对它们进行打击。
但很快,郑家的船队便连这点优势都没有了,左部的船只抛上抓钩、架起梯子,对一艘艘郑家战船展开跳帮作战。
郑鸿逵的座舰同样被几艘左部战舰缠住,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如同囚笼一般,抓钩和跳板都已经搭上了他座舰的甲板。
但郑鸿逵却一点也不担心,反倒有些跃跃欲试,水上作战和在坚实的陆地上作战完全不同,没有经历过几年训练的老水手是不可能在水面上获得胜利的,郑家的兵马在陆地上确实人人可欺,但在水面上,至今还没遇到过敌手!”
虽然郑家如今的重心还在南洋,郑鸿逵手里的精兵不多,但在长江上打一场跳帮战,想来是绰绰有余的。
很快,第一个左部兵卒便冲上了船,骂骂咧咧的将头上头盔摘了一扔,露出一条金钱鼠尾辫来,郑鸿逵面色大变:“他娘的,是东虏!”
容不得他多想,更多的“左部”兵卒冲上船来,人人都是一头金钱鼠尾辫,汉话、朝鲜话混杂嘈杂,与郑家的水师兵将厮杀在一起。
“都他娘是东虏的兵!”郑鸿逵啐了一口,左良玉和东虏勾结,此事也不稀奇,但他万万没想到东虏竟然直接派兵参战了!交手不过几合,郑鸿逵就已经确定,这些助战的东虏兵同样是些惯习水战的老手,朝鲜人、汉人都有,必然是那尚可喜手下的精锐!”
一艘鸟船靠了过来,一群浪人从船中涌出,哇呀乱叫着杀进了战团之中,黄克辉趁机来到郑鸿逵身边:“郑总兵!他娘的,跳帮的都是东虏兵!左良玉是投了东虏不成?咱们还继续打下去吗?”
郑鸿逵明白他的意思,对付左部是一回事,对付这些惯熟水战的东虏兵就要花费不少精力、流下不少鲜血了,左良玉和南明朝廷哪边得胜都不会影响郑家的根本利益,他们自然不必在这长江上耗干鲜血。”
郑鸿逵重重点点头,传令道:“宁国公给咱们的任务,本就是能拦就拦,现在拦不住了,撤退也就是理所当然之事!全军,突围去江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