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善行脸色平静地说：“既然是霍帅的命令，还是执行的好。”
    他有一点点猜想，不知道正不正确。
    孟光辉没想那么多，只是点点头：“那是当然。不管理不理解，霍帅的命令一定要无条件执行。”
    康善行白了他一眼：“不管谁的命令，只要是能够命令我们的，就一定要无条件执行，记住了。”
    康善行是在提醒孟光辉，霍帅之上，还有皇帝。
    可不能只听霍帅的命令。
    这样不是服从指挥听命令，而是在给霍帅招灾。
    但孟光辉似乎没有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只是嘿嘿地笑：“能够命令我们的，也只有霍帅吧？你心眼这么多，也不怕脑子用多了，老了得痴呆症？”
    康善行：“……”
    他就不应该搭理这人！
    康善行和孟光辉选定两架最先进的小型无人机，将它们送进刚刚打开的小型虫洞通道。
    还好，从北宸帝国通往东天原神国的大型虫洞通道暂时关闭了，但是这个小型虫洞通道，还能用。
    如果用这个小型虫洞通道，不要半个小时，就能进入大藏星。
    不然的话，用最快的星际飞船，走那种大型虫洞通道，也要飞个两三天。
    这样做侦查，那是黄花菜都凉了。
    而用鹰式战机直飞，不通过虫洞通道，可以在十八小时内，接近东天原神国的星域。
    当然，战机直飞，就不能飞到东天原神国的星域之内了。
    那是明晃晃的战争行为。
    他们虽然不怕跟东天原神国开战，但也不能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卷入一场战争。
    等无人机飞入了小型虫洞通道，他们又挑选了两个仿真人型的机器人，加载间谍程序，进入了特安局拥有的唯一一架鹰式战机。
    康善行给它们输入指令：侦查东天原神国大藏星的异动，特别是网络连接。
    那两个侦查机器人都是北宸帝国里，少有的被批准生产和拥有的人型机器人。
    因为它们是要代表特安局的外勤人员执行特殊任务，所以只有人型才是最以假乱真的。
    两个仿真机器人也进入了鹰式战机，升空远行。
    大藏星离北宸星有几百光年的距离，对于普通的星际飞船，需要通过大型虫洞，才能最大限度的节省时间。
    但他们打开的这个小型虫洞通道，距离特别近。
    孟光辉看了看时间：“这个小型虫洞通道距离很近，不要半个小时，就能到达东天原神国的大藏星。”
    “希望到时候，那边的网络已经恢复了。”
    康善行点点头：“但愿如此。”
    他们没有回去，就在特安局的基地里，等待那无人机最先传回来消息。
    结果半个小时之后，那两架无人机终于从虫洞里出来，出现在东天原神国大藏星帝都郊外附近。
    康善行和孟光辉聚精会神看着面前巨大的虚拟显示屏。
    就在它们开启同步摄录系统，拍摄大藏星郊外，也就是大藏星首府出云里郊外的情况的时候，一对巨大的复眼突然出现在无人机的镜头前。
    下一秒，画面抖动，画质模糊，然后归于沉寂。
    孟光辉惊讶地说：“无人机没信号了？”
    康善行说：“应该是被攻击了。这里传回来的数据显示，无人机的主要部件几乎在同一时刻失效。”
    孟光辉开始惴惴不安。
    他喃喃地说：“……难道东天原神国那里，真的出现了变故？”
    康善行说：“不管怎么样，肯定是出事了。”
    他们又等了十八个小时，终于等到两位仿真机器人乘坐的鹰式战机传来的画面。
    这一架鹰式战机显露的星际坐标位置，是在东天原神国星域附近，非常接近了，就在“我就蹭蹭，我不进去”的边缘地带。
    可这一刻，两人的显示屏上出现的，却是一副奇诡，但又一眼能看出规则的图。
    本来应该是黑沉宇宙上的点点星空，这是大家都习惯的在宇宙中航行时候的画面。
    可这一刻，鹰式战机传回来的，不是点点星空，而是如同蜂巢一样，无数个小小的正六边形组成的图案。
    这些小正六边形排列整齐赫然紧密，每一个正六边形的中心，还有轻微的凸出感。
    这些小小的正六边形黑得发亮，如同一面面黑色的镜子。
    这些镜子里又映照出无数的小正六边形。
    它们颜色斑驳复杂，有的是鲜艳的宝石红、或者苔藓绿，有的又是深不见底的黑色，或者棕色。
    当你仔细看的时候，会觉得那些一环套一环正六边形如同镜廊一样，不由自主深深陷进去。
    只想努力看看，那些正六边形镜廊的终点在哪里。
    就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图像套图像，却让康善行和孟光辉不寒而栗。
    恐惧几乎从尾椎爬行而上，仿佛一只大手，攫住了两人的心脏。
    有那么一瞬间，康善行和孟光辉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直到开始喘不过来气了，两人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见了那股还未消褪的惊恐和惊疑。
    孟光辉不由说：“那是什么东西？！”
    康善行定了定神：“我来给仿真机器人发信号。”
    他在自己面前的仪器上操作着，还没来得及摁动发射按钮，虚拟显示屏上，那些如同无数个鳞片一样的镜廊，突然四分五裂，强大的冲击波如有实质，连他们的虚拟显示屏都受到极大震颤，差一点崩溃了。
    康善行急忙掐断了和对面的连接信号。
    他极力镇定，但说话的声音却开始颤抖。
    他说：“……要不要……再……再联一下？”
    孟光辉恢复得更快，他大声说：”联！再联一下！我看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是当康善行再次企图建立连接的时候，信号的另一端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反复呼叫、启动了很多次，另一边都毫无反应。
    最后他不得不放弃，说：“九成九的概率，那边出事了。”
    两人不再耽搁，起身去找霍御燊。
    霍御燊看了他们接收的视频之后，足足沉默了三分钟，才说：“……幸好你们没有亲自过去。”
    康善行面上一片惨痛：“……我们的外勤，是不是又要全军覆没了？”
    霍御燊脸色冷了下来：“东天原神国，是越来越猖狂了。——我去请旨！”
    皇帝澹台宏远这时不在北宸星，而是在归远星度假。
    根据有关规定，特安局总督察和皇帝陛下，不能同时离开北宸星。
    因此霍御燊不能离开，只能通过量子光脑的加密账号，向皇帝陛下请旨。
    只有帝国顶层的几个高级官员，以及元老院上下院的议长，在皇帝陛下量子光脑账号的好友名单上。
    这意味着他们能在任何时候给他发私信。
    当然，这些人也不是天天没事干，就知道泡在网上跟人网聊。
    相反，他们都非常忙，给皇帝陛下发私信的次数，大概五六年里会有一次两次。
    不过一旦发出私信，那都是非常重要、并且极度紧迫的事情发生了，需要皇帝陛下亲自裁决。
    霍御燊也是任职之后，第一次用这个加密账号给皇帝陛下发私信。
    他现在的时间，是北宸星凌晨四点，归远星下午四点。
    果然很有效。
    五分钟后，皇帝回复他的私信。
    【皇帝澹台宏远】：……外勤没了就再派，还怕北宸帝国没有人吗？
    霍御燊看见这回复，闭了闭眼，才耐着性子继续解释。
    【霍御燊】：陛下，如果东天原神国的神佑之女再次用他们神的力量，定位我们的外勤人员，并且和上一次一样全部杀死，我建议，对东天原神国，展开特别军事行动。
    他已经不满足于上一次对闻人家族精英的斩首行动。
    他本来以为，把东天原神国实际上的统治者闻人家族精英都杀光了，东天原神国也就不足为虑。
    可现实又给了他一个大耳光。
    看来光是斩杀东天原神国的闻人家族精英是没有用的。
    这个国家，就不应该存在。
    但是这一次，皇帝澹台宏远足足过了一个小时才回复他。
    【皇帝澹台宏远】：霍督察，你杀性也忒大了……
    【皇帝澹台宏远】：难怪一线部队的人都受不了你……
    【皇帝澹台宏远】：行了，别想太多，东天原神国，癣疥之患，不足为虑。
    【皇帝澹台宏远】：朕马上要带九嶷夫人去异兽森林深处打猎，可能会收不到你的私信。
    【皇帝澹台宏远】：如果有重要的事情，你跟内阁总令大人、军方五大参谋总长，还有元老院上下议长联合商议吧。
    【皇帝澹台宏远】：朕相信你们的能力和忠心。好了，朕要进异兽森林了！
    皇帝澹台宏远留下一个大大的惊叹号，结束了这次私信。
    很明显，他对这一次打猎，很期待，也很上心。
    霍御燊看着这些回复，却半天回不过神。
    他一直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如同泥塑木雕一样。
    直到天色大亮，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特殊材质的窗帘，落到他的办公桌上。
    霍御燊对着办公桌上的通话器说：“进来。”
    康善行和孟光辉没有离开，一直在霍御燊的办公室外等着。
    他们也从凌晨四点，一直等到早上七点，整整三个小时。
    两人走进霍御燊的办公室，看见霍御燊眼底有着淡淡的青黑，就知道他的心情也不好受。
    孟光辉着急地说：“霍帅，陛下那边怎么说？！咱们是不是要多派些人，去把外勤们接回来？”
    康善行也说：“是不是要通过外交渠道进行交涉？不能让那边再杀一次啊！”
    他们也都想到了一年前东天原神国里闹的那场乱子。
    那一次，不仅他们北宸帝国，就连南十字星公国和西马内利联邦这两个东天原神国的盟国，也损失了全部的中低层外勤人员。
    孟光辉恨恨的说：“那个神佑之女，就是个无差别攻击的疯子！”
    霍御燊沉默不语。
    他想，明明在东天原神国的那个“神”，已经被夏初见干掉了，难道又出现了新的“神”？
    他的眸光深邃起来。
    如果是这个原因，那这一次，不能留的，是东天原神国那个“神佑之女”！
    明显她已经成了一个“渠道”，可以让那些“神”，通过这个渠道降临。
    不杀她，那些“神”就会如同春天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
    霍御燊眉头渐渐皱起来。
    他说：“陛下的旨意，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所以，不要想出动军队，或者动用外交渠道，陛下不会允许的。”
    孟光辉和康善行都急了：“那怎么办啊？！”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战友……再一次丧生在那个鬼地方吗？！”
    霍御燊深吸一口气，说：“我会想办法。”
    孟光辉忙说：“霍帅，您说要怎么做，我第一个出战！”
    康善行却更精明一些。
    他想了想，遗憾地说：“霍帅，您现在不能离开北宸星，不管怎样，您都不能走。”
    “如果您有什么要求，可以交给我们去完成，您可别冒这么大的风险亲自出去。”
    这话提醒了孟光辉。
    他恼怒说：“那皇帝在干嘛？要他回来呗！这样霍帅就能亲自带队了！”
    霍御燊淡淡地说：“陛下在归远星，有要事。”
    “行了，我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靠我们自己，就能去东天原神国一趟。”
    他挥了挥手，说：“你们俩哪儿都不要去，居中调停就好。”
    孟光辉和康善行都有自己负责的部门。
    听霍御燊这么说，也知道这件事，不再是自己这个层级的人，能够左右的。
    虽然心里非常难受，但却无可奈何，无计可施。
    等这两人走了之后，霍御燊也离开了特安局总部。
    他回到自己在帝都郊外的家，看见自己的母亲一个人坐在后院的凉亭里喝茶。
    霍御燊走上前，低声说：“母亲，胡叔呢？”
    佘竹茵淡淡地说：“回去了。他占卜两次都出错，我让他回去再好好学学。”
    “不学精了，不许再出来。”
    霍御燊遗憾地说：“那太可惜了，还想请您和胡叔帮个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