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一念恶生结恶果
作者:逐一   相思为聘山河予君最新章节     
    皇上打定的主意是:
    世人眼里,苏涉与祁鸣原本就是宿敌。
    此时就算苏涉认定殿中证人是祁鸣,祁鸣也不会当众承认。
    皇上有此想法不是觉得祁鸣怕被苏涉报复而不敢。
    只因他了解祁鸣,知道他一直都是个自负骄傲的人。
    从任宣翼军统领再到任禁军统领,他一直端的都是鼻孔看人的高姿态。
    一朝落魄曾经的怨敌兼手下跟前,他一定磨不开面,放不下那份自尊。
    只要祁鸣在众官面前否认自己不是祁鸣。
    宗时律揭露他罪行的事就不成立。
    这样一来,他便可以反将他一军,顺便以诬陷天子之罪将二人一并铲除,永绝后患。
    可谓一箭双雕,一劳永逸。
    苏涉听说宗时律冒犯了皇上,有些不可置信。
    是以在对宗时律动手前,他仔细审视着当前氛围。
    当见到一个个的都朝皇上摆着张厌烦的黑脸时,他即知事情不简单。
    方才从殿廊过来,他碰见了云安世子与奕王倚栏闲话。
    乖巧的小皇孙在雕栏后蹦跶着抓斜晖光点。
    他把南宫桀逃脱的事向他们说了后,赶着先入议政殿复命。
    走时,世子叮嘱他一句:大统领忍辱负重十几年,等的不正是今日?匡扶正义的重担就靠大统领了!
    她抱手耸肩,玩味且认真。
    看得他如那丈二和尚似的。
    忍辱负重十几年等待的一天……
    苏涉垂眸看着跪在殿中的粗服男人,心起疑云。
    围着他打量了一圈,炯炯视线落在他伤疤累累的面容上。
    男人见他,浑浊的眼瞳里遽然涌动一丝欣悦神采。
    苏涉老泪打转,伸去手想要扶他起来。
    想了想,他甩动胳膊,跺脚道:“祁鸣?你是祁鸣?祁鸣不是十几年前就失踪了吗?你怎么会……”、
    “圣上,”苏涉转身,“他是祁鸣?您从哪里找到他的?”
    皇上明知反问:“你是不是看错了,他怎可能是祁鸣。祁鸣气度非凡,是不可多得的盖世将才。
    朕虽看不大清明,也知此人形容颓拓,断不会是英勇神武的祁鸣。你不要认错了人。”
    皇上故意用夸耀的话语去加深祁鸣对自己目前境况的自卑感。
    苏涉道:“他当年捅我一刀,这份仇我永远记得,这张脸、这双眼睛,我死也忘不了。他就是祁鸣。”
    苏涉一把揪住祁鸣的襟口,提将起他,“你消失十几年,居然还没死?!
    你既然没死,这些年都躲哪里去了?你的家人不找你,我倒找得你好辛苦!”
    苏涉气汹汹地说,憎恨的味道随话音弥浮。
    气势凭谁听来都是“铁鞋踏破无觅处,再逢尔已是脚下人!快哉!快哉”的舒畅。
    唯有祁鸣听出了他狠厉之下的喜悦、心酸、悲惋……
    瞧见祁鸣在苏涉爪下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
    皇上阴谲地笑了。
    他敢肯定,祁鸣下一刻一定会矢口否认自己是祁鸣的事实。
    祁鸣抓着苏涉的坚硬的护腕,道:“当年,你劝我不要拥护穆阳王是对的。
    我以为凭我的能耐,扶持一个大家眼里最没有可能的王上位更能显示我祁鸣的实力。
    只是我如何也想不到,我以为那个只会扮猪吃虎的穆阳王实际心思也极其狠毒。
    我带宣翼军帮他抢到皇位后,他又命我替他暗杀一些反对他政策的朝臣。
    在他身边这些年,我先后为他或伤害,或杀害了力护十三王爷的文人大儒,贤臣良士。
    后来云安侯夫人拿着他行为有失的证据警告他,让他收手,不要再枉杀良臣。
    他非但不听,还变本加厉,与下层奸佞谋划出清州侵地案,同时又让人买通山匪侵害百姓。
    等到事情发酵得差不多了,他便派我以协助地方驻军平乱、剿匪为由。
    让我借混乱局势带人杀上衔幽岭,屠灭花家,摧毁无相阁老窝。
    屠杀花家是在深夜,当时众人皆已入睡,又逢雷雨交加,所以即使他们有武艺傍身也无反抗机会。
    那件事我办得很顺利。事后我们将兵器丢进了衔幽岭下的奔洪中,隐去可追查的痕迹。
    只留下那些尸体,伪装成门派斗争。之后我们便换回胄甲,与入山剿匪的军队一道回城。
    一切巧妙衔接,根本无人发觉我们将花家灭口。”
    “从我搭上穆阳王的这条船开始,我就知道自己没有后路了。
    往后的日子里,我还是一样听他令行事,继续帮他杀人。
    几年后,圣上不知从何处得知花家还有一个公子仍活于世。
    他便责备我办事不力,命我尽快将那名唤花无庭的余孽找到并斩除。
    谁料想,我才领了命的当天,我身边的副将就对我起了杀心,没等我去杀花无庭,我自己就先出事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今日。”
    “当年,我顺手救你一命,你就记挂在心,在宣翼军中遇上我后,千方百计来接近我,想报答我。
    我那时心高气傲,可瞧不上你那卑下的身世和你那点不够看的拳脚。
    你也是……一根筋!我教你缠得进退不是,最终与你结了义。
    如今你飞黄腾达了,我却落魄得连街边丧家犬都不如,命运即是如此吧,因果有报啊!
    你若要报当年我杀你一刀之仇,我绝不反抗,但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等一等。
    今日我出现在此,除了是要正式拜别一下旧主,还要帮我的救命恩人讨一个公道。”
    祁鸣向苏涉讲述着他的经历,表达着他的情感。
    他自然的状态如同在街边碰上经年未见的好友。
    拉手唠家常。
    全然不顾身边人作何种反应。
    也不忌讳身处的是何种庄重肃穆的地方。
    然而,正是他这一番自然而然的家常闲话。
    在场百官们准准确确地听懂那些流逝在岁月长河里的桩桩件件。
    听懂了伪善皇帝的阴狠毒辣,狗肺狼心……
    祁鸣没有明言指责皇上的过错,更没有质问他对自己过河拆桥一事。
    孰是孰非,却已然是不辩的事实。
    祁鸣松开苏涉,举目向御座,道:“圣上……”
    “滚——”
    皇上不知何时滑坐到了龙椅前的踏凳上,胸口剧烈地起伏,脸绿得能拧出汁来。
    “都给朕滚!都滚!一群乱臣贼子!全是乱臣贼子……”
    他梦都梦不到,苏涉与祁鸣竟是救命恩人与结义兄弟的关系!
    即便他们已经决裂,两人之间也不存在自身尊卑贵贱的思考。
    宗时律上前,不再礼。
    拭去湿润泪目,他正色道:
    “世人皆道,无相阁的创立是为了收集各类小道消息进行牟利,可无相阁存世的意义他人不知,你南宫泽也不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