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卒们大张旗鼓的将程昱从中军押送到了雍丘城主街道。
    在曹操的授意下，亲卫们将程昱五花大绑，一边推着程昱往前走，一边扬声大喊，细数着程昱的罪状：
    “校尉程昱程仲德，违抗军令，欺上瞒下，残害百姓，食用人肉，不知悔改！
    今曹州牧查明真相，特将程昱捉拿，推于闹事中斩首示众！为鄄城无辜惨死的百姓报仇雪恨！”
    在亲卫们的嘶声大喊之下，本就引人注意的一行人，此时更是夺人眼球。
    闹得厉害的百姓，听来人乃是程昱，顿时将愤怒与恨意全部转嫁到了这个罪魁祸首的身上。
    群情激奋，即便士卒训练有素，都差点没挡住这些百姓。
    只听人海中，百姓吵吵嚷嚷，高声怒骂：
    “就是他！看着人模狗样的，根本蛇蝎心肠！竟然把我二舅的小姑子的堂哥一家全吃了，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放过啊！”
    “鄄城外一夜之间造出了个乱葬岗！都是这老不死干的好事儿啊！”
    “打死他！打死他！”
    ……
    程昱亦是满腔愤怒。
    他阴鸷的目光扫向这群起哄架秧子的愚昧百姓，不甘至极！
    他是为了对抗典韦大军才出此下策，又不是单单为了他自己！
    曹操没有封赏就算了。
    眼下不过死了几个人而已，曹操竟然把他推出来顶罪！
    真是个竖子！
    对上程昱狠辣的眼神，不少百姓心中微微发寒。
    紧跟着，不知道是谁先抛了一块小石子砸过去。
    只见石子从人群中丢出来，呈抛物线形式砸到了程昱腿边。
    程昱原本干净的衣袍瞬间就添了一块脏污。
    自古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
    见这群蚁民竟然敢以下犯上攻击自己，程昱脸色铁青，张嘴就是呵斥：
    “袭击朝廷官员，该当何罪？！”
    就算是要死，他也是一军校尉，岂能被区区百姓折辱？
    程昱的声音不大，但极具气势。
    加上普通百姓对于官府，总归是有些许惧怕的。
    因此，他声音一落，周边百姓似乎被吓到了一样。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渐渐安静了下来。
    程昱想伸手拂去衣袍脏污，但双手却被紧缚于身后。
    他正打算指挥小卒给自己擦衣服，却不料，人群中，一块石头狠狠砸了过来，正中他的脑门。
    只听‘通’的一声，程昱头晕目眩，眼前逐渐转红。
    与此同时，一句掷地有声的话响在他耳边：
    “我去你的！都要死了还吆五喝六的！”
    程昱方从脑门中的痛色中回神，就听到了这句话。
    他面色难看，老脸上褶皱抖动，气得说不出话，只能顶着满头鲜血，恶狠狠地望向声源处。
    但这一幕像是打开了百姓们泄愤的开关。
    只见下一刻，土块儿、碎瓦、污水……
    各种各样的东西都被扔了出来。
    百姓们就近去捡东西，有什么扔什么，一股脑的往程昱身上招呼。
    程昱躲了两下。
    但由于这些东西扔得太过密集，大多还是砸到了他身上。
    连带着他身后的士卒，也没能幸免。
    曹操的亲卫见势不对，挨了一瓦块儿之后，赶忙退到了一边：
    “呸！真晦气！”
    不过程昱已经是个死人了，所以曹操亲卫见此，并没有过多阻拦。
    直到百姓狠狠出了一口气，这才示意小卒提起满头血糊糊、已经有些昏迷之状的程昱，继续往前赶去。
    被这么一耽搁，待他们行至城中心的时候，曹操、戏志才、满宠等人已经等了很久。
    见曹操在前方，亲卫急忙往前请罪。
    但曹操早就知道街道发生的事情，或者说，他默许了那些事情。
    毕竟，程昱消磨百姓的怒气，对他来说是个好事！
    若是方才那么一闹，就能化解百姓的不忿，他求之不得！
    此时，城中百姓大多都汇聚在此，大街小巷都充斥着人头。
    而场中格外显眼的，则是满宠身后那百余士卒。
    他们之中，有人本就出身鄄城，有人亲族在鄄城。
    此次军中哗变，这些人就是主力之一！
    见程昱半死不活被按在地上，曹操挥退亲卫，缓缓起身，环视一周。
    百姓对上曹操威严的目光，一个个也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
    只见曹操面容肃穆，沉声开口：
    “诸位！
    操自担任兖州牧以来，自认为克己勉之，安民济物，力图居官之中，受利一方。
    然识人不明，治下不严，乃使程昱程仲德，借行师之便，劫掠鄄城百姓。
    掠城之后，其唯恐本州牧问责，又屠杀无辜，覆灭一城。
    近日流言纷起，言程昱屠城乃是为了食人，致使人人自危，心有惶恐。
    今当众澄清，大军食人乃无稽之谈，但程昱因一己私利。
    为平民愤，今日便将程昱枭首示众，以安民心！”
    程昱当然不是为了金银财宝而弄死了鄄城百姓，但曹操自然不可能将真相公之于众！
    而曹操杀程昱，平民愤也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已！
    所谓慷慨激昂说假话，便是如此了！
    但曹操这番话，百姓们很是买账。
    他们被所谓的‘真相’蒙在鼓里，不去深探，不管缘由。
    总而言之，只要杀了程昱，他们就高兴！
    至于程昱从鄄城带出来的幸存士卒，曹操在接程昱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让吕虔料理了知情士卒。
    而那些在军中闹腾的士卒，他们也只是听别人说而已。
    以讹传讹，就算他们听到的是真的，现在也没有地方求证了。
    造成鄄城惨案的程昱嘴被堵上，即将赴死。
    他无法辩驳，也不能辩驳。
    难道为了吃人而屠城，会比为了贪财而屠城，名声好些？
    知道真相的曹操等人，不会说真话。
    可能猜到真相的袁涣等人，也不会说出猜测。
    而刘备等人立场对立，是真是假，他们自己也有怀疑。
    因此，对他们来说，这事情只能到此为止！
    看着似乎昏迷过去，一动不动的程昱，曹操目光复杂。
    但他很快就对提着大刀的小卒下令：
    “斩！”
    闻令，小卒摆弄好程昱身体，一刀下去，血溅三尺，再往地上看去的时候，尸首已经分家了。
    见状，人群中响起叫好声。
    待众人情绪稍稍平复些，曹操往前两步，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诸位！
    程昱已然伏诛，鄄城之事，也该随着程昱之死而消失！
    日后，再有流言蜚语离间兖州官民，动摇军心，本州牧必定严惩不贷！”
    一口心气舒出，百姓们也没了闹事的由头，纷纷垂首应是。
    戏志才见此，也暗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至少稳住了百姓和士卒，没有发生哗变！
    众人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谁料这时候，曹操突然拔出倚天剑，径自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