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蔫算不上个坏人,也算不上个好人。
年轻时在老家失手杀了人,不得已跑到黑铁城这样一个地方隐姓埋名。偷盗、苦力、掮客……什么样的活老蔫都干过,也都干不长久。只要兜里有一点钱,老蔫都会去吃喝嫖赌。
在黑铁城生活了近十年,老蔫知道,他已经没有机会再回老家,索性便将曾经的一切都忘记,过有一天就快活一天的生活。
当然,老蔫有时候也会发发善心,丢一两个钱给那些年迈的乞丐,捐一两个钱的功德,写着那未曾忘却的父母名字。
像老蔫这样的人,在黑铁城中一抓一大把。他们就像是河底里的虾米,一群群地涌入到黑铁城中,又一群群地从黑铁城中销声匿迹,从不会有人记住过他们的名字。
今天清晨的时候,老蔫接到了一个奇怪的活,有人要他去一个破败的巷子中,从一面墙中顺走一个铁盒。
在黑铁城这么多年,老蔫知道,越是奇怪的活危险性就越高。可这活的报酬是十五两银子,老蔫根本拒绝不了。
十五两银子,足够老蔫吃十顿花酒,去赌坊赌上好几把,甚至还能去找一次迷人的小桃红。十五两银子,这意味着接下来的这几天里,他都可以肆意地享受这个世上的快活事情。
刚过晌午,老蔫就绕着那个破败的巷子转了两圈,眼尖的他这才发现那个铁盒,可他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谨慎小心却又不刻意地将四周观察了一遍,随后来到了一家能望到那条破败巷子的茶馆。
掏出十个铜币,要了壶最便宜的茶,老蔫慢悠悠地喝了起来,目光时不时地瞥向那个破坏的巷子。
“只听那宋鹤霄大喝一声,单脚一跺地,整个人旱地拔葱,嗖地一声直冲天际!宋鹤霄双臂一震,炉火境五焰纹那如同浩荡江河般的元气充满他的双手!都道是宋鹤霄在上一轮的对战之中伤了手臂,此时再看,宋鹤霄手臂上哪有半点伤痕!原来是这宋鹤霄佯装受伤,好让对手对自己没有提防!只见宋鹤霄双臂轮转,元气翻腾,刹那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茶馆里从不缺说书的人,尤其是在这青萍十番战的时候,可是有着大把大把的故事可说。这一轮的故事还未说完,下一轮的青萍十番战又要开始。一次青萍十番战,就足够说书人说上一年。
相比于挤进天地斗场的外围,从人群的缝隙之中窥见几个看不懂的画面,普通人更愿意听这唾沫星子乱飞的说书,这样才满足人们对强者战斗的幻想。
“下一轮是十六强的对战,第一场就是楚天辞跟苏扶望,这两人一个是炉火境七焰纹,一个还是炉火境八焰纹,孰强孰弱,真是不好说!”
“能进十六强的,又有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不过,箫长生那无敌的地位还是无人能够撼动!”
“除非所有人合力,用车轮战的方式将箫长生的力量耗尽!”
“异想天开!”
“……”
半数以上的人都在议论青萍十番战相关的事情。
老蔫的耳朵毕竟不是摆设,他听了片刻便被勾起了兴趣,先是入迷地听了一阵说书,又不知怎的加入了一场论战。
最便宜的茶只扛得住两壶水的冲泡,水再多,连一点颜色都没有了,也没有茶味,纯是白水。
被茶馆小二问了三遍是否续茶,老蔫又不舍得花那点钱又找不到可以搪塞的理由,只得忍痛又续了一壶茶。不过想想十五两的报酬,老蔫也就不再心疼。
偶尔瞥向那个破旧巷子几眼,不知不觉就已天黑,老蔫这才收回心来,开始好好琢磨自己要做的事情。
“在这看了这么久了,什么异样也没看出来。”
“那几个摆摊的,一下午都没个客人,都是愁眉苦脸的样,一看就是个真正摆摊的!”
“除了那几个摆摊的,来来往往也没几个人,都是普通人的打扮,看神色匆匆的样子,一个个都在忙着挣钱。”
“能够监视到那个巷子的地方只有这个茶馆,这个茶馆里也没人在意那个巷子。”
“应该是没有人盯着那个铁盒!”
“要是没意外的话,顺手就能取出来。”
“话说回来了,那铁盒藏的那么隐秘,跟周围的砖墙都融为一体了。要不是事先告诉我大致位置,我从这巷子走上一百遍也发现不了这铁盒。”
“不过,为什么会有人将一个铁盒藏在这样一个地方呢?难道就是灯下黑?”
“这铁盒里会藏着什么东西……”
老蔫越想越乱,索性不再多想,从茶馆中离开后,先是吃了一碗面,才若无其事地走向那条破旧的巷子。
不知为何,这一次踏入这条巷子,老蔫的心砰砰乱跳起来,他有着一种莫名的紧张,好似自己被人盯着。
原本随意自然的步子变得紊乱起来,老蔫并没有像预想地那样气定神闲。好在他小偷小摸了好几年,手指上也算是有些功夫。他在靠近那个铁盒时,看似随意地一甩袖,双指一探,稳稳地夹住了那个铁盒,手指的力量爆发,迅猛地将其抽了出来,顺势隐藏进了自己的袖子中。
被抽出铁盒的石墙发出轻微的响声,落下了一点点灰尘。这一点微弱的异样,完全淹没在人声的嘈杂之中,根本就不会有人发觉。
在走出那条巷子后,老蔫那砰砰跳的心才平稳下来。他摸了两遍铁盒,知道光是这个铁盒也价值不菲,更不用说铁盒里面东西的价值。可他明白十五两的买卖要是不守规矩的话,他多半要丢条胳膊,那样的买卖可划不来。
按照吩咐,老蔫将铁盒交到了一个人的手中,之后的事情他便一概不知,而他也如约得到了十五两的报酬,着实快活了好几天。
在一年之后,老蔫早就忘记了这件事情,却忽然收到了一封家书,告知其父母尚且安康,他激动地泣不成声。老蔫永远也不会知道,这封家书也算是他这次买卖的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