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
    舒先生的大脑此时有点宕机，他揉了揉脑袋，缓了会儿后，又用力的揉了揉脸，这才神情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年轻医生。
    “你是说……”
    “因为我上门推销，所以……接触了顾客家里养的牛羊，结果染了病毒？”
    “对，根据血象的检查结果，再配合上你的临床症状表述，基本上八九不离十了。”
    肖尧肯定的点了点头。
    “现在的话最好再去做一个细菌学检查，如果是处于急性期的话，阳性率会比较高，如果处于慢性期，阳性的概率就会降低。”
    “所以最好再做个免疫学检查，包括血清凝集试验，补体结合实验，抗人球蛋白试验和酶联免疫吸附试验。”
    肖尧一连串的检查项目一说出来，对面仍然处于半宕机状态中的舒先生又一次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又是缓和的老半天之后，这才头疼的揉着太阳穴说道。
    “所以！”
    “如果我真的是那个你刚刚说的那个……”
    舒先生有点卡壳。
    “布氏杆菌病。”
    肖尧很是适时的提醒道。
    “对对对，就是你说的这个布氏杆菌病，意思是……这个病是传染病，是从那些动物身上感染来的，症状就是发烧又退烧，发烧又退烧是吗？”
    “对，这是其中一个症状。”
    肖尧再次肯定的点了点头。
    “哦！”
    舒先生恍然，觉得脑瓜子嗡嗡的，有点疼。
    说起来他这算是工伤了吧。
    毕竟如果不是为了上门推销去，他也不至于会接触顾客养的牛羊就不会感染病毒，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知道，他到时候找着医院开出来的单子去找老板，能不能算工伤？
    不是！
    他干嘛要到时候再去？
    现在就应该打电话呀！
    对！
    说干就干！
    “你等会儿，我打个电话。”
    舒先生掏出手机，一通电话直接打到了上司的手机上。
    “喂？老王啊！”
    “对，我在医院嘞，我跟你说，人家医生可跟我说了……”
    “啥玩意儿？医费不能给老子报销了？哦！这不算工伤啊！那可不行，我跟你讲，这事可不能这么轻而易举就算了，我还带病上了好几天班呢，我……”
    “呵忒，别特么逼逼赖赖了，老子好歹也是下半季度的销冠，你特么有病？”
    “我告诉你，你这报销就必须的，不报销的话，老子就直接给老板打电话，问问他，这事儿怎么算！”
    “行了，你赶紧来吧！”
    这一顿操作，看着对面的肖尧和一旁的柳医生，两个人是目瞪口呆。
    原本他们在网上刷到短视频里那些销冠个个都拽的跟个二五八万的模样，老板都恨不得给人家擦鞋，肖尧还以为这是夸张拍个段子而已，没想到现实生活中真是这样啊。
    销冠！
    为了年终奖，干满一年！
    好家伙。
    大哥你要有这个本事的话，在哪不是腾飞呀？牛逼开眼了！
    一旁身为实习生，莫名其妙忽然就撞大运班转正的柳医生更是看的眼睛直发光。
    卧槽！
    销冠这么有前途的吗？
    竟然还能拽上司，甚至都有老板的联系方式，看上司不满意，还能直接给老板打电话。
    我去！
    这可比苦哈哈的做个医生强多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工资吧，还有奖金是怎么算的？多不多？
    而且吧~
    柳医生回想起初次和这位舒先生见面的场景，嘴角抽搐了两下。
    他感觉这位舒先生……
    拿销冠真的是……应该说是意料之中呢，还是应该说是天赋异禀呢？
    反正这位舒先生应该就是互联网上现在比较流行说的什么i人e人了吧，逮谁都能聊上两句话，自从坐进了诊室以后，这嘴就没有停过，甚至在看病的中途，还不忘记给自己推销一下产品。
    咱就是说这么爱岗敬业的人，他当上小矿真是不亏呀。
    如果是他自己的话……
    柳医生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这个画面，随后整个人脸都有些扭曲起来，头摇的更是跟拨浪鼓似的，脖子都发出咔嚓咔嚓的嘎嘣声了。
    不行不行。
    那个画面光是脑补，想象一下就感觉很痛苦了。
    他在办公室里和一位或者是两三位的病人和家属说话，沟通啥的，有着身份的加成和专业知识放在那，至少心里头不慌，但是这个人数也就只能限定在这个四五位左右了，一旦多了的话……
    真的是社交恐惧症都要犯了。
    看来自己果然不适合当销冠，更不适合干销售这一行啊，还好当初听老妈的建议，选择了医科大学。
    柳医生缓缓的吐出长气，在心中暗暗庆幸的想到。
    因为接下来也没什么病人排队，更没其他医生推门进来说是要肖尧帮忙的，所以肖尧这边便和舒先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通过了解舒先生的生活方式，他才能更加的有把握的判断自己的准确率。
    而舒先生那边本来是打算去做检查的，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之前都已经掏了好几百块钱，做了那么一堆检查了，结果现在这些检查个个都派不上，用场不说，还需要重新做检查，就觉得亏的慌，所以这一波的检查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让公司出，就必须报工伤！不然的话他来年真跳槽啊！
    再加上，他对肖尧还是挺好奇的，毕竟这是一院的医生，不是二院的，尤其是之前那个柳医生，更是把肖尧夸的天花乱坠，连什么天之骄子，老天爷的亲儿子，这种词语都用上来了。
    结果就这么一聊，舒先生发现：嚯，这肖尧涉及的专业知识还真够丰富和多的，反正咱是一个专业名词都没听懂，但是不妨碍不明觉厉啊！对不对？听的感觉就挺厉害的。
    啧！
    要不然就说这一院的风评在市里头一向好了。
    派出来支援兄弟单位们的医生那都是顶呱呱的牛逼，对待病人和家属也有耐心和负责，之前发生大事也不含糊。
    挺好，挺好。
    以后去医院看病的话，就去一院好了，综合实力是最强的，虽然说急诊没有二院这边出名，但是二院看病是要命啊，所以还是去一院比较好。
    肖尧丝毫不知道自己就在无形之中又替医院拉了波人气。
    虽然说这波人气就只有这么几个苗苗而已，但是架不住这年头大家都有亲戚，尤其是这位舒先生，还是个嘴巴不带拉锁的人，这一宣扬，愣是连遥远那
    边头的宁城都听说了。
    这也让医院那边的人流量和工作量不经意间又上了一层楼。
    不过此时。
    “咚咚咚，”
    就在这时，门诊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大胖子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一进来就紧张的盯着舒先生左看看右看看，生怕是哪块缺胳膊少腿了。
    “哎呦卧槽，好家伙，你这催的，不知道，还以为你就马上就要上手术台了呢，害得我一路上紧赶慢赶的闯了两个红灯才过来的，你回去给我把那400块钱罚款交了！”
    大胖子发现舒先生没啥大问题之后，很是不爽的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双手环抱在胸前，无比心疼自己被扣的分和罚的款。
    “没事个屁！”
    “我给你交罚款，想屁吃呢？赶紧的，你先跟着我去交费，然后我去做检查，你来这边跟人家医生好好聊聊，看看我这情况怎么办！”
    舒先生也不含糊的直接一巴掌就拍在了大胖子的肚腩子上，嘴里头骂骂咧咧的拽着胖子离开了门诊室，交完费用之后，胖子回到了门诊室里，舒先生则是要去做检查。
    “医生，咋回事啊这是？他情况可严重了吗？”
    胖子原本看着舒先生也没啥事，脸也没白没红的，说话也是挺中气十足的，可是看着舒先生的意思，好像还不是个什么小事。
    “目前怀疑可能是布氏杆菌病。”
    肖尧这话一说，对面的大胖子直接就蒙圈了。
    没听过呀！
    不了解呀！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很严重吗？
    严重到都已经把生生死死的挂在嘴边上了？严重到都已经需要报工伤的程度了吗？
    肖尧很明显的看出来了，舒先生这位上司也就胖子眼中的茫然神色，主动地解释道。
    “这种病毒首先是在1886年，国外的一位医生在某个岛上因为一名流行性发热而死亡的士兵脾脏中提取出来的大量的细球菌，当时命名为马耳他气球剧，后来又有人鲁迅发现了牛流产杆菌和猪流产杆菌，到了1920年的时候，学术界为了纪念最初的发现人，所以就将这些相似的病原体总称为布鲁斯氏杆菌。”
    “这种布氏杆菌通过皮肤粘膜进入人的身体之后，就会被吞噬细胞吞噬掉，然后带到附近的淋巴结的位置上，如果人体的抗菌能力比较强的话，冰晶就会被消灭，但如果相反的话，病菌就会在淋巴结中繁殖而形成感染灶。”
    “当这种病菌在淋巴结中增值到了一定的程度的时候，就会入侵血循环，从而变成了菌血症，这种细菌很容易出现在人的肝脏，脾脏，还有骨髓和淋巴结这些地方，而这些地方也通常都很容易发生的多发感染灶的。”
    “再加上这些病毒，主要是寄生于巨噬细胞体内，所以抗菌药物和抗体不容易进入其中而发挥作用，这也就导致了细菌很不容易被消灭，人生病了的话，病程就会逐渐的转换成慢性，而病灶中的细菌多次进入血液中就会引发反复发作，也就是发烧的症状，同时还会引起关节疼痛等等。”
    “这种病的潜伏期一般来说都是2~3周左右，有的个别的甚至能达到一年以上！”
    顿了顿后，肖尧又将从之前那位舒先生那边听到的情况跟眼前的胖子解释了一遍。
    胖子先是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最后眉头又紧紧的皱在了一块。
    “等会儿！”
    “你是说这是个传染病是吧？问题是这小子虽然生病了，但是也带病上了好几天的班，那我们不会……所有人都传染了吧！！！”
    胖子突然瞪大眼睛，整个人都不好。
    “按理来说人传人是很不容易的，但是如果你们实在担心或者是为了以防万一的话，我这边建议是最好让你们公司的老板带着公司员工集体来做一个检查，比较靠谱，毕竟这玩意儿的潜伏期确实是挺长时间的。”
    肖尧想了想后，没有给出了否认的回答，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我擦？”
    听到这句话之后，胖子的整个人都懵了，原地缓和了老半天之后，嘴角抽搐了两下。
    “那个，医生啊，咱不是说我怀疑你的实力，也不是说怀疑你的医术啊，我就是说有没有这个可能呢，他就是单纯的着凉了发烧了，并不是你说的这个什么……我忘了，反正就是说并不是说是你这个传染病？”
    妈耶！
    这事要是真的……
    他今年绝对是流年不利，属实是给自己惹上了无妄之灾了。
    发生了这种事情，你要是不带着公司的员工们过来体检，安安心的话，这舆论不得爆啊？就算不会被捅到互联网上去，但是这公司的人肯定都挺不满的，这都已经年底了，别大家伙今年拿完了年终奖之后，来年都拍拍屁股撤了，那留下他这个光杆撕裂面对大老板的怒火吗？
    可如果是真的的话……
    阿西吧！
    感觉自己只是提前了几个月，要面对大老板的怒火而已。
    大胖子整个人都emo了。
    “可能性不大。”
    肖尧自然也知道这位舒先生的上司在想些什么，略带着遗憾的摇了摇头，随后说道。
    “准确率可能是在80%以上了，误诊的概率并不高。”
    “啊！”
    大胖子发出了撕心裂肺的一声叫喊，整个人都如同头顶上长了一个蘑菇，被阴云所笼罩一般，默默的起身蹲在了墙角里，掏出手机开始敲起了小作文。
    “不过您也别着急，通知你的老板，最好还是等舒先生那边的检查报告都出来以后我们再判断，如果就是这个布氏杆菌病的话，我们再通知也不迟。”
    肖尧有些怜悯的，看了一眼大胖子。
    “对对对。”
    胖子一听这话，眼中顿时爆发出名为希望的光芒，点头更是如同捣蒜一样，看向肖尧的目光之中带上了一丝感激和整个人濒临绝望中看到的那一抹光芒的救赎。
    ……
    然而。
    事实总是会朝着最坏结果的方向去发展。
    随着舒先生那边的检查结果出炉，肖尧看着检查结果摇了摇头。
    “确认了。”
    “就是布氏杆菌病。”
    作为当事人的舒先生，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一旁的胖子已经发出了绝望的哀嚎，默默的起身，蹲在了门诊室的大门，拨通老板的电话号码。
    这事儿吧！
    就两个字：糟心啊。
    而舒先生这边则是完全不关心自己的上司老王要遭受什么样的恐怖风暴，他现在更关心自己的情况。
    “医生，这个病的话咱们要怎么治啊？需要我做手术吗？”
    “第一肯定是要休息的，最好是卧床休息，尤其是发烧的时候，基本上是除了上厕所之外，最好都一直躺在床上，没有发烧的话，就可以在室内活动活动，锻炼一下身体，但是肯定是不能过量的。”
    “第二，还是要调整一下你的饮食结构了，咱俩之前唠嗑的时候，你说你这些年来一直在忙，所以天天吃的都是外卖，最好你去吃一些有营养的食物，多吃一些高热量多维生素和很容易消化的食物，同时要补充充足的水分和电解质。”
    “第3嘛，自然就是你出汗的问题了，这出了汗水以后一定要及时的擦干，尽可能的要避免风吹，然后养成每天晚上温水擦身体，并且更换衣服和裤子的习惯。”
    “然后这是咱们日常生活中需要注意的，接下来就是药物治疗了，因为你出现了关节疼痛，所以最好用的是5%的硫酸镁湿敷，再次发烧的话，最好是使用物理方法降温，如果这种方式没有办法下降的话，就只能吃药了。”
    “现阶段的话，咱们还是要以抗菌治疗是为主要的，比如说是使用点霉素或者是四环素族药物，或者是磺胺类药物都行，这边是比较推荐使用链霉素，再加上四环素族药物或者是氯霉素，这个到时候我会给你开张药方，你直接去旁边的药店里买，或者去拐角处的那边开药也行，这都随你。”
    正常来说。
    消灭和控制家畜是控制布氏杆菌病的主要措施和途径了。
    不过这一点在刚刚他们双方闲聊的过程之中，肖尧在得知了那位客人的家庭地址之后，就已经联系了当地的畜牧局那边，将这件事情通知给了对方，对方会进行上门的消杀和解决的，
    “那好，意思是只用吃药和注意平常的习惯就行了？”
    舒先生点点头。
    他原本都做好了，自己说不定要住院做手术的准备，现在告诉他只需要吃药，那简直是太好不过了。
    “对。”
    肖尧点了点头。
    “这个链霉素是每天1~2克，这个是分两次肌肉注射的，你可以选择住院，也可以选择回家，但是每天来医院注射也可以选择去楼下的小诊所也行。”
    “然后这个是米诺环素，这个是两克每天，分4次服用。”
    “然后氯霉素的话只需要每天两克就好。”
    “就这样持续个大概3~6个礼拜吧，基本上就可以好了。”
    “好！”
    虽然持续的时间确实挺久的，大概需要小一个半月的时间呢。
    但是至少也不会耽误自己的过年，也不会耽误年终奖什么的发放了。
    挺好挺好。
    不然这大过年的还要住在医院里，这多晦气啊。
    舒先生长舒一口气。
    与此同时，一旁的胖子也长舒一口气。
    公司总共有二三十个人。
    就算是大家真的感染上这个什么病毒了，但是只需要吃点药的话，也花不了多少钱，能对老板交代了。
    原本心里头觉得沉甸甸的胖子，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而肖尧这边在送走了这两对上下级关系完全颠倒的上司和下属之后，看了一眼时间，马上就要到下班时间了，他就开始收拾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
    随着时间一到。
    肖尧准时下班回家。
    坐上公交车，肖尧直接来到了最后倒数第2排靠窗户的位置上，闭目养神。
    就在公交车摇摇晃晃走了一站又停一站的路上，一道声音引起了肖尧的注意力。
    “你说你这孩子，你怎么就不知道好好学习呢？考试还能给我考个几分回来，你这把我的钱都白搭了，人家老师都说了，这些题你要是口答的话都能答对，怎么就管不住你这个手呢你，你写个答题卡都能写串行了！真是气死我得了呗！”
    孩子妈妈拿着手里的试卷，回想起今天下午老师找自己谈话的内容，真是气不打一出来越想越气，越看这个孩子就越不顺眼越不管，就是在外面更不管是不是有人注意着这边，对着儿子脑袋就是啪啪两巴掌。
    可能是打孩子的清脆声响，也可能是孩子妈妈骂的声音太大，反正一时之间， 原本都显得有些嘈杂的公交车里安静了不少，大家都通过，若有若无或者是直勾勾的目光看向这对母子二人。
    肖尧的视线自然也不例外。
    肖尧同样抬头看向这两人，孩子妈妈的年纪看起来大概有个50多岁左右吧，反正是感觉上是挺老的，脸上和手上都有沟纹，看起来是下地务农或者是干体力活的。
    一旁的孩子则是染着一头小黄毛，蔫头蔫尾的坐在了椅子上，垂头丧气的模样，小声的辩解道。
    “我看字儿都能串行，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没办法控制啊。”
    “控制个屁，你这眼睛好好的长着，又没有瞎，怎么可能就看不懂字儿，而且你不是听老师讲的，也听的挺好？人家老师把问题一念，你就知道答案，怎么写到纸上就不会了？”
    孩子妈妈听到孩子的辩解后，显得更加气急败坏。
    “还有你这一头黄毛，你说说你，你每天学校里都在干嘛？我送你去上学，花了那么多钱，都是为了让你学习好，以后不需要回咱们那个土嘎的地方，结果你倒好，跟着那帮的坏孩子，一天到晚的装猫逗狗的不务正业是不是？我告诉你，你赶紧去理发店给我把头发染回来，再给我染成一头的黄毛，别怪我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