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薄萧娆的宫女,年纪不大,看着十六、七岁的模样,按照萧娆曾经在古代宫里生活的经验,宫女品级,从衣着和首饰能看出来。
这应该是个三等的小宫女,在主子面前有点脸面,能叫得上名字。
她称自己‘姑娘’,而非‘主子’或‘娘娘’……
所以,她是什么?
宫里哪有能被称作‘姑娘’的人?哪怕是个秀女,都该称呼‘小主’的!
萧娆蹙眉,侧目观察着房内摆设,两间小小的屋子,不曾有隔断,只用了一张花梨木屏风挡着,外间是客厅的地方,摆了个大理石的大案,案上磊着些名人法帖,两方宝砚,各色笔筒。
另一边,设着小小的八宝木阁,里面摆着汝窑花囊,内里插了几枝桃花。
西墙挂着十几幅字画。
里间,就是她待的地方,临窗设着千工拔步床,床上铺满绸缎,床头设着大红金线云纹靠背,石青金线引枕,床边摆着梅花式红漆小几,另有妆台一座,茶几两方,太师椅、贵妃榻,样样齐全。
把个小小的房间,塞得满满当当。
这些家具,都是宫里的制式用品,但屋子确实憋窄了些,这个布局和面积,按萧娆的记忆,应该是某个宫院里的抱夏。
奇怪?那是下人住的地方啊。
萧娆拧眉,一个宫殿,按制应有正殿五间,归一宫之主,嫔位之上的‘主子娘娘’所有,侧殿四座,归称不得‘主位’,但有些体面的妃子,后殿五座,偏殿五座,住各种零碎地,不能称娘娘的‘小主’,另有十来间抱夏。
这里住太监宫女。
【可我一个人有两间屋子,又有一个称我做‘姑娘’的二等宫女,呃,我是那种宫女承宠的‘小主’吗?】
萧娆呢喃,又看了一眼她面前桌子上摆的食物。
鸡、鸭、鱼、肉、羊汤、乌鸡……应有尽有,四、五个人都吃不了。
“这些,我都吃了?”
会撑死吧?
她扬眉,试探轻声。
“那是自然了,姑娘,这是王妃娘娘对您的恩典,别人盼都盼不着呢,您快些用吧,别磨蹭了,要不然,王妃娘娘要恼的。”
宫女沉声,冷眼给了萧娆一个‘你别给脸不要’的神色。
态度轻蔑、鄙夷,隐隐还带着些嫉妒。
【王妃娘娘?宫里怎么会有‘王妃’?】
萧娆越发疑惑了,【小9,这个宫斗任务,恐怕有点‘非主流’,跟我想象的不一样啊。】
【你把原身的记忆给我吧。】
【我们先了解情况再说……】
一死一户口本的事儿。
她侧头轻声。
【好哒。】
9527连忙应答,她蔫巴巴地伸出小手,抓出记忆光团,直接扔给自家大腿。
萧娆蹙眉接收,片刻,面沉如水的轻声,【……小9,这回,我们可能真的麻烦了。】
任务是这样的。
大明五十六年,当今平津帝伏波,已经六十三岁了。
他八岁登基,十四岁掀翻摄政皇太后,十五岁亲政,两年后,四个顾命大臣三死一退,他掌握权,称霸朝堂,开始了‘千古一帝’的传奇之路。
在位五十六年,南征北战,东挡西杀,他把大明的国土,硬生生扩张出三分之一的面积,同时,他内政还很能出色,改变律法,摊丁入亩,永不加赋!
平律帝治下的人口翻了三倍。
始称‘平律盛世’。
这是个几乎称得上‘完美’的帝王,唯一的缺点,他无子。
连女儿都没有。
一个帝王没有继承人,当然是国家最大的问题,从平律帝三十岁开始,大臣就请命过继,但平律帝不愿意,他生生拖着,一拖就是二十年,直到他五十岁那年,终于熬不住了。
他挑了四个宗室子进宫。
分别是代王世子伏惠,昭王三子伏春,宣王次子伏维,湘王四子伏中。
这四个,都是他弟弟们的血脉,是他的亲侄子,他直言:会从中选出太子。
择优、择贤。
然后,一择就是十三年。
四位‘候选人’,从二十来岁的小年轻,长成三十大多的中年人,有的甚至连孙子都出生了。
只除了代王伏惠——是的,十三年了,他的父王没熬住去世,他已经继承王位——但,没儿子。
他和平津帝一样,子嗣艰难,膝下只有跟王妃萧诗云生的四个女儿。
这是他夺嫡的最大弱点。
毕竟,他已逝的生父代王,是先帝嫡子,他乃嫡孙,按理身份比另外三个人更尊贵,只是,他和王妃萧诗云恩爱情深,哪怕成亲二十年,生下四个女儿,都不想迎侧纳妾的背叛伤害她。
他和萧诗云彼此深爱对方。
可惜又都舍不得皇位,儿子是一定要有的,于是,代王把选择权交给萧诗云,让她来挑侧妃人选。
萧诗云选择了娘家妹妹。
就是原身萧娆,承国公的庶出三女,生母莱姨娘,是国公夫人的丫鬟,萧诗云挑她的时候,她已经二十三岁了。
是京中出名的老姑娘。
至于,堂堂国公家的千金,为什么拖到这个岁数依然留守闺中……
说得直白点,她是承国公府留给萧诗云的‘肚子’,自从嫡姐嫁进代王府,连生两个女儿开始,刚刚九岁的她,就被嫡母接进正院,训狗似的养着。
她被刻意教导打压得懦弱听话、随分从事,不管遭遇怎样不公平的待遇,都不会产生反抗念头。
毕竟,她要替嫡姐生出有承国公府血脉的皇室儿子呢,可不能把心养大了!
于是,原身从九岁开始,就慢慢等待,一直等到二十三岁,代王和萧诗云这对恩爱夫妻,终于熬不住无子的痛苦,以及……
平律帝岁数越来越大,太子之争近在眼前!
他们抵抗不住皇位的诱惑。
萧诗云向娘家发话,把原身接进景仁宫。
那是代王夫妻在宫中的住所。
原身没有任何意见,也不敢有一点反抗地跟着来了,但是……不是侧妃,不是庶妃,甚至连妾室姨娘的名分都没有,她莫名其妙的住进了景仁宫的偏僻抱夏内,一日四餐得被‘荣养’着,从此。
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