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看着要下很久。”严妈妈说。
李玉霭也看向雨幕。
要是严书凛只是去自家地里，那倒是没什么大事，很快就能顶着雨回来。
但……
“妈，到底怎么了？”李玉霭看出严妈妈不对劲的慌乱，心脏也跟着揪了起来。
严妈妈叹了口气，看着哗哗的大雨，像是要哭出来一般。
“他进了山。”严妈妈说。
刚吃饭的时候一家人气氛奇怪，除了严妈妈和李玉霭说两句话，严书凛几乎没开口。
出门之前严书凛叮嘱严妈妈先别急着回家，让她帮忙看着李玉霭，以免被人欺负。
严书凛说他今天不去地里干活，李玉霭身体太弱，他想要去山里给人抓些野味来补补。
看出两人闹别扭，严妈妈以为严书凛这是要哄人，想拿点东西来讨好李玉霭，便也就没阻止。
哪里能想到居然会开始下暴雨。
要是这雨停了还好，但看着眼前的架势，必然是要下一晚上。
“那山底子不好，容易塌下来。”说这话的时候，严妈妈眼眶已经红了。
问了半天，李玉霭才从严妈妈口中知道，原来严书凛的大哥严书均当初就是进山的时候遇到暴雨，被泥石流给压死的。
“之前书均在那山出事之后我就不许他去，今天说要给你找些东西补补，我就没拦着。”严妈妈边说边掉眼泪，心里愧疚极了。
李玉霭也不会哄人，严妈妈的话更是让他心慌。
昨晚严书凛的言行实在太过分，李玉霭的确是很生气的，但毕竟严书凛对他那么好，这个时候不担心是假的。
“妈，那是哪个山？”李玉霭看了眼留在厨房门口的雨衣。
严妈妈也没多想便说了位置，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小玉，你去哪儿？回来！”
但已经来不及了，李玉霭已经披着雨衣冲进了暴雨里。
*
“好久不见啊哥。”
和严妈妈说要去山上打野味的严书凛出门便绕到了自家坟山上，眼前是他哥严书均的墓碑。
“我过得很好，想必你也希望我这么过吧。”严书凛蹲下身，将严书均坟前的杂草都扒开。
他经常到山上给家人的坟墓除草，但他哥墓碑前的草一直长得很快。
“小玉是我媳妇儿，他很好，很乖，就是在床上太野了。”说着，严书凛勾唇一笑，掀开自己的手袖，“他咬的，像一只兔子。”
空荡荡的山头，没人理睬严书凛。
天空中的光亮渐渐消失，乌云聚在一起，一道天雷劈下来。
“我有些时候，分不清我自己到底是谁。”严书凛说。
大大小小的雨水打在脸上，严书凛仰头望天，看来今天是进不了山了。
想到家里那个气鼓鼓的小妻子，严书凛下山的时候买了些肉，匆匆往家里赶。
*
望着李玉霭背影的严妈妈心里急得着火，正准备跟出去的时候，见到了不远处朝这边走来的高大身影。
正是他那儿子！
一见到自己母亲眼中的惊喜和担忧，严书凛心头一跳，快步进了院子。
“妈，小玉呢？”
“你没见着他吗？一听你进了山，他二话不说就跑出去了！”严妈妈听着严书凛这话，刚放下来的心又悬了起来。
一听这话，严书凛的心凉了一截。
先不说那座山有多危险，光是李玉霭这个身体，淋了这么大的雨，哪里会受得住。
刚踏进屋檐下的脚步一转，又再次冲进了雨幕。
【山上有毒蛇套餐，泥石流套餐，你想要哪一个？】113看玉霭也不继续往山上走，便从仓库里找出些东西来。
但玉霭拒绝了，【找这种罪受干什么？李玉霭这个身体，还没到山脚就有些发烧了，不能再被折磨了。】
113有些不懂，【李玉霭迟早是会死的。】
【那不一样。】玉霭说。
113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但他看玉霭脸色很不好，下意识把困在沙发上的人抱在怀里面。
感受到113动作的玉霭睁开眼看了看113，并没有说什么，任由人抱着。
“李玉霭！小玉！”
严书凛知道李玉霭体力不好，即使先他一步到山里，也不会走太远。
他体力好，速度快，很快就进了山。
巨大的恐惧和黑暗向他扑来，被他压下去的久远的记忆在脑中挣扎。
但没等他想起，就在山上的树根下看到了浑身湿透的李玉霭。
“小玉！”严书凛跌跌撞撞往李玉霭身边走去。
李玉霭半靠在树根上，似乎已经闭上了眼睛，满是雨水的眉头拧在一起，听到声音后皱得更紧。
“醒醒，小玉，别睡，有没有哪里受伤了？”严书凛用自己身上的雨衣把李玉霭包裹了起来。
原本穿在李玉霭身上的雨衣似乎已经被撕破，看起来像是在山上摔了。
喊了许久，李玉霭才艰难地睁开眼睛。
“书凛，你没事，太好了。”李玉霭醒来时有些恍惚，即使下雨，手指冰凉，但李玉霭的脸依旧很红。
严书凛立马将人放到了背上，“我没事，我带你回家。”
浑身无骨一般的李玉霭趴在严书凛身上，将脑袋贴在人宽厚的背上，细细听着严书凛的心跳，在哗哗的大雨中自言自语，“还好没事。”
即使雨声很大，山路很陡，但严书凛还是听到了李玉霭的话。
喉咙像是被天上落下来的雨水堵住，严书凛险些掉下泪来。
但雨水打在脸上，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流泪了，只知道他的心脏在滴血。
“我是不是很没用？”李玉霭问。
他的嘴唇贴在严书凛的脖颈上，呼吸吐在耳根，滚烫又冰冷。
滚烫的是李玉霭的呼吸，冰冷的是落下的雨水和李玉霭的温度。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李玉霭的身体在快速地变冷。
“小玉很有用。”严书凛看着被雨水冲刷到塌方的道路，满路都是黄泥。
不合时宜地，严书凛想到了自己把李玉霭从赵家捡回来的那天晚上。
至今为止，严书凛一直都不知道那个时候的自己，到底是哪一个他。
他憎恨自己软弱，又憎恨另外一个自己太过强制霸道。
“我们小玉下次知道下雨往家里走就行。”
“别再……别再傻乎乎地出去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