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霭眼眶发红，难受得皱着眉头，一句话说不出来喉咙间又涌上呕意。
    “呕——”
    严书凛整个人都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身体止不住地发抖。但他又怕李玉霭被呕吐物呛到，只能先松手。
    这些日子李玉霭没怎么好好吃饭，就算昨天吃了不少，但刚刚那两口也都差不多吐干净了。
    “没事，吐完就没事了。”严书凛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李玉霭吐完一轮，胸口剧烈起伏着，脑袋晕眩得厉害，闭上眼睛抿着嘴强压胃部翻腾的呕意。
    “我，我去给你拿点热水喝。”严书凛想骂人，但还是忍住了。
    压着怒火走到灶台面前，热水还没倒上，严书凛就听到了奇怪的动静。
    那动静像是一群人正在搜寻着什么，并且在往他们的屋子方向移动。
    严书凛心下一沉，快步跑到院子里。这个院子居高临下能看到半山腰的动静，他一眼就看到了湖村的人。
    “该死！”严书凛骂了一句，快步跑回房间。
    李玉霭没什么力气地躺在床上，严书凛将自己身上脏了的衣服换了下来，又去柜子里拿了两件厚衣服给李玉霭包裹上。
    “村里的人找上来了，我带你走。”严书凛抱起李玉霭。
    李玉霭艰难地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没一会儿又闭上了眼睛。
    山下的动静越来越大，严书凛现在不敢下山，怕刚出门没多久就遇上村子里的人，于是便只能往山里躲。
    其他地方严书凛都没去过，山更深，危险也更多。
    但总比被村子里的人抓到的好。
    严书凛抱着李玉霭大步往深山里走，步子越来越快。
    就算他没下山，也知道村子里的人已经差不多知道他杀人的事了，只是他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找上山来。
    明明除了他自己和那个死了的便宜哥，根本不会有人知道这个位置。
    “咳咳咳！”
    怀里的李玉霭突然睁开了眼睛，因为严书凛的晃动而咳嗽了起来。
    严书凛看了眼身后，暂时没人跟来，他便放缓了步子。
    “没事没事。”严书凛说，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李玉霭。
    李玉霭慢慢缓了过来，脸色有些发红，目光定定地看着严书凛的下颌，“妈，我肚子疼。”
    因为呕吐，声音极其沙哑并且微小。
    “李玉霭，别这么对我。”严书凛边走边将李玉霭往自己怀里按。
    好像只要两个人肌肤足够亲密，李玉霭就永远不会离开他。
    可他骗不了自己，视线慢慢变得模糊。
    “好疼啊，妈，我想回家，带我回家好不好？”
    似乎是疼得难受，李玉霭紧紧地抓着严书凛胸前的衣服小口地喘息着。
    腹部和胸前都在不断泛起细密的疼痛，每疼一下，李玉霭的手指便攥紧一些。
    白皙纤长的手指细细地发着抖。
    严书凛哪里感受不到，明明被李玉霭揪住的是衣服，可他的心脏却疼得厉害。
    “回家，很快就回家了。”严书凛用力咬了咬嘴里的软肉，直到口腔泛起咸腥味，他才清醒了一般，步伐沉稳地往前走。
    李玉霭抓着他的手松了松，严书凛的步子又缓了下来，心脏停滞了一瞬，直到确定李玉霭只是睡着之后，他才松了口气。
    但冷汗却哗地一下从后背流了下来。
    明明每时每刻都在盯着李玉霭，到底是什么时候，居然连李玉霭喝了农药他都不知道。
    那几瓶百草枯还放在门口，严书凛走的时候看了一眼，李玉霭至少喝了半瓶。
    这东西喝下去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却没有解药，就算送到最大的医院也没办法。
    “小玉，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不知道走了多久，严书凛眼看天色暗了下来，周围的空气有些冷，还有不少雾水。
    好在走之前拿了厚衣服，不怕冻着李玉霭。
    可怀里的李玉霭抖得厉害，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
    “小玉？”严书凛又喊了一声。
    李玉霭像是早上被吓到时一般，抖着睫毛睁开眼睛，眼神空荡荡的，一直没能找到焦距。
    没一会儿，那双眼睛又十分疲惫一般闭上。
    严书凛心头一紧，看了眼周围的环境，找到了个大石头，带着李玉霭走过去将人放了下来。
    抬手碰了碰李玉霭的脸，温度高得厉害。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是因为山里温度低，即使包裹了厚衣服，但李玉霭还是发烧了。
    严书凛不敢点火，怕被人发现，只能坐在地上把李玉霭抱得更紧。
    “不能出事，等躲过了村里人，我就带你离开这里。”严书凛将李玉霭的脑袋扶起来靠着自己的脑袋，感受着对方炙热的温度。
    和李玉霭相接触的地方都热得冒汗，但严书凛的心却越来越冷。
    “小玉，会没事的对不对？我还要和你白头到老。”
    严书凛的声音从沙哑哽咽到染上哭腔，最后变成了小声的抽泣。
    他默默地流着眼泪，对李玉霭没有一点办法。
    怀里的人许久不给反应，严书凛怕得去试探李玉霭的鼻息。
    虽然微弱，但胜过没有。
    夜色越来越重，山里或许会有野兽，严书凛不敢再带着人跑。
    但他也不敢睡过去，只能不断搓热自己的手给李玉霭暖身体。
    直到半夜，李玉霭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盯着严书凛看了半天，眼神从混沌变得清明。
    严书凛心脏咯噔一下，知道李玉霭这是彻底清醒了。
    “小玉，是不是难受？”严书凛慌乱地将人搂紧，怕李玉霭冷到。
    早上走的时候，他在兜里放了几个馒头，可惜现在已经凉了
    “饿不饿？我给你烤馒头。”
    虽然严书凛怕这个时候点火会把人引过来，但总不能让李玉霭饿着。
    “严书凛。”李玉霭开口，声音很轻很小，要不是严书凛感受着对方的温度，看着李玉霭嘴唇的张合，会误以为这是自己的幻听。
    “我在。”
    “你说，你想和我白头到老，是因为喜欢我吗？”李玉霭半睁着眼，有气无力地看向严书凛。
    严书凛心口一滞，下意识握紧了李玉霭的手。
    “是，喜欢你。”严书凛毫不犹豫地说。
    李玉霭满意地点了点头，气息更加微弱了。
    “既然你喜欢我，那可不可以……”
    “不要把我妈妈挖出来，她养育我已经很可怜了，死之后，能不能别折磨他？”
    每一个字，李玉霭似乎都在用最后的力气在讲。
    他说得吃力，但严书凛还是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
    那一个个字，化成一把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往严书凛心脏上插。
    “其实我也会有自己的愿望的。”李玉霭看严书凛低着头不说话，于是又开口道，“可惜，我没用，做不到了。”
    闻言，严书凛猛地抬头，“小玉。”
    他是想要问李玉霭有什么愿望的，但此时此刻，李玉霭的话太像在说遗言，他忽然又不想听了。
    “我的愿望，就是能亲手杀了你。”
    “为我妈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