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靖举来到平山寺。
寺庙塔楼在徐州城山脚伫立,积雪沉淀,已经入冬。
扫地僧甚至连抬头看一眼安靖举的兴趣都没有。
安靖举一路踏着阶梯,走入寺中。
一尊大佛,曲目转换,庄严金相,盘坐在寺阁主殿中。
安靖举上了一炷香。
静静站立,没有参拜。
一位小弥沙走来,光秃秃的脑门,眼中纯净,双手合十。
清脆道;“施主,请问是来参拜还是求缘…”
安靖举诧异的扫了小弥沙一眼,看着对方稚嫩的面庞心中好奇道;“你看出了什么?”
“施主…你很迷惘,可修佛性,成为觉醒之人,还有,施主煞气很重…切莫在寺内做出什么不智之举…”
“你们平山寺,人为何如此少?”
“留真佛,人自然少,留假佛…自然香火旺盛。”
“苦行僧?”安靖举更加诧异,这小弥沙,这么小,大概七八岁的样子,就能看出自己身上有煞气,说起话来也有条不紊,显然平山寺不简单。
“真正觉醒之人并不多…算不得苦行僧…”小弥沙露出无邪笑容。
“我姓安,来见主持。”
“施主…主持吩咐过,十年后,有姓安者来见,需在佛主南无阿弥陀佛面前跪拜三日,静心…”
“这黑熊精,有趣,既然知道我要来?”安靖举心中自语。
钟馗笑道;“觉醒之灵,讲因果,探轮回,这主持当初被取走舍利子的时候,便已经知晓百年内自身因果,很复杂的…灵山座下待过,是有两把刷子的,拜吧…”
安靖举额首,跪坐在蒲团前,一言不发。
小弥沙笑了笑,离开了佛殿,在寺内背起竹篓。
许多和尚在其身后汇聚,走出寺庙。
“这寺院除了大殿,只有一百多间房舍…但好像只有二十多人。”
“观察很仔细,但你观察这些没用,当初舍利子在后塔,且只有一个,你父亲取走后,这寺也失了香火了,这寺并不是虚灵地域的寺庙,在人间的寺庙,不灵验的…”
帝都…
翌日…
皇帝恢复身体后,第二次早朝…
但大殿空无一人…
文武百官好似凭空消失一般。
李文贤与武媚儿静静坐在龙椅上,神态好似并不觉得奇怪。
这些文武百官的空缺,今日便会补上。
不一会儿。
乾元大殿大门被禁卫打开。
一众身穿官袍之人一排排进入殿中。
为首之人,身穿大理寺卿官衣,两鬓花白,但不显老态,身后跟着一位满是笑容的中年男子。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后万安。”
身后之人均落礼。
“张献…狄仁,欢迎归朝…”
大理寺卿笑了笑;“众臣均已归位,除魔司与镇邪狱的人连夜跑路,已经选了边…圣后无需再顾及,户部,礼部,刑部…即日起在大理寺的重启下会马上运行起来…之前那些官员,都和江湖钟馗院的人牵扯,没一个敢在皇城待,就连那些皇亲,也是养虎为患,为对付妖灾,已经牵扯朝廷十年之权,有我张献一日,从今往后…江湖人,不许踏足朝堂。”
“报!八百里!”
一位腰间跨横刀的玄色捕衣男子直接跑入乾元大殿,抱拳单膝下跪。
此乃六扇门巡捕,十年来一直没有继续启用。
“报。”武媚儿淡淡道。
“八百里狼烟…各州起事…背后有各宗室推动…逃离帝都的皇亲,官员!反了…理由为废后。”
“探!”圣后武媚儿挥手淡淡道。
“报一千二百里。”
“报扬州…”
“报雍州…”
“探!”
“再探!”
六扇门重启之日,无数呈报一瞬间堆积如山。
“报…六扇门捕快与不老山道子已经在帝都开战…帝都呈乱象。”
“张相!顶的住否?”武媚儿秀眉一皱。
张献咧嘴一笑;“如何顶不住…六扇门,什么江湖人没打过交道,在帝都斗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有我在一日,不老山…踏不进皇城内院一步!前朝仕大夫也不行!”
“让六扇门密探亲自传信,龙行大营摆在冀州官道上,无论哪一州军,踏入一步,即是谋反,传信荆州潘西凤,让霸下军出荆州,拔营截断豫州可行军之地。”
“武家官员,负责后续处置。”
说罢武媚儿将目光投向李文贤,淡淡一笑;“皇上,你那五儿子,在极西有点名堂啊…藩城一动,西节度使陈兵百万…这也是要反?不知是反你…还是反我?”
“自古都是文人好战!军士并不好战,我那儿子不是文人,皇后多虑了…你还是关心关心你那个假孙子吧…当初你给李文虎下毒,如今可是把这只病虎毒醒了,让宗亲有了好去处…李文昌之子,是杆大旗!”
武媚儿白了其一眼;“我未满四十…还可以生儿育女,皇上切莫忘记再添子嗣…作日刚封了本宫,却去的凌雪殿薛玉环那里…要知道我脾气不太好…后宫死个人,很容易,独宠没那么难…但别搞错人了…”
众官员咽了口吐沫。
他们在十年前钟馗院设立时,许多都被罢官,或者被贬,如今回到朝堂,发觉当初的武媚儿更加摄人心魂。
李文贤闭口不言。
这关系说乱也乱,当初李文贤是长平妃第三子,老皇帝迫于武家压力,将十八岁的太子李文昌过继给了年芳二十才人武媚儿,整得武媚儿没有皇后之位,却有皇后之实,而好死不死,当初李文贤自己对这宣后亦有倾慕之意,当时他只有十六岁,尚未登基。
十九年过去了,当初被放逐的天后年纪也即将四十,但风采依旧。
要说这圣后对当初逼宫的太子一脉有什么感情,那是绝无可能的,只有一个名分罢了,这是密事,许多人不明真相。
“下一步,你要如何?”李文贤淡淡道。
圣后嫣然一笑;“去见一个人,昨天收到密折,徐州是破钟馗院的关键…钟馗院一倒,收拾这些宗室的蠢货易如反掌!不然整日在我眼前晃悠,本宫夜不能寐。”
“谁?”
“你说呢?自然是…安靖举。”
“你们好像…是一对师徒。”李文贤笑了笑,意有所指道;“就算你能安全抵达徐州,确定他不会杀了你?我读了他的记忆,你利用过他…”
“师徒哪有隔夜仇,安家人…天下稳定,才是他们的使命,我们师徒有些误会,解开后,钟馗院必倒。”
“宣旨吧…”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即日起,废除除魔司,镇邪狱官籍,保留天师塔斩妖司…钟馗院摒弃设立初衷,划为江湖势力,与朝廷再无瓜葛,各州府举旗反圣后者,无论为宗室,还是氏族,皆为反朕逆贼,天下人人可诛,钦此…”
太监官念完圣旨。
大理寺官员纷纷扣首。
退朝后…
帝都大理寺迅速运转起来。
蒙如玉在天师塔一脸懵的接到圣旨。
他不明白,天师塔到底该帮哪一头,钟馗院?亦或者朝廷。
最终天师塔吊城飞鸽不断飞往九州各地。
显然蒙如玉亦有判断。
皇帝李文贤在退朝后,来到了圣后宫殿。
心中存有芥蒂…
因为他的孩子,四皇子,李宏宸,死在了天师塔,必定不是钟馗院能伸手的地方。
天师塔是城中城,唯有在其中有势力的武媚儿做的到。
武媚儿亦是看的出李文贤心中所想,在床榻前坐着,淡淡道;“钟馗院暴露的信息,我派人动的手,我若没有一个身份,无法布局,我的一切行动,都在凌云彻的监视之下,这些我都知道,当然,我想要权力,李文昌登基,能带给我这些,他是我的儿子,即使只在名份上,所以我恨…我恨李文昌被安家人杀了,但这一切,对于一个稳定的天下来说,都不算什么!我有天后之相!责任…让我选择了你…身为皇帝,你也应该选择责任。”
李文贤眼神晃动,好似回忆起了十六岁,第一次见武媚儿时的感觉。
惊鸿一面。
宫殿的灯火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