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异能力这个东西，在祈白宥看来根本是玄学。
    没人知道它从何而来，怎么来，获得的标准是什么。宴林烧了那么多钱，废了那么多精力，也还没摸到它的边。
    祈白宥心里堆积的问题获得了一些解答，宴林还有事要忙，没有太多的时间能分给她，关于读心术更深层次的问题只能下次再聊。
    走之前，她当然没忘记把基地里那些异常告诉他。
    不管宴林是不是仗着她没法读取他的真实想法而撒谎，祈白宥都觉得这些东西完全有必要让他知道。如果凛真的有机会逃离那个地下研究室，不只是宴林和他的人会倒霉，能让他催眠基地一半的人来杀她的祈白宥，下场绝对不会比他们好。
    宴林听完脸色就变了，沉着脸说知道了，他会处理。
    他问祈白宥想回基地还是留在宴宅，她可以随意选择住在哪里。
    祈白宥有些犹豫。
    基地里还有很多潜意识里要杀她的人在，宴宅里有情绪不可控的恶魔宴星潼，搬出去有一大堆虎视眈眈要把她抓走的人。
    没有哪里是安全的。
    宴林看出她的纠结，向她保证，如果她住在宴宅，宴星潼绝对不会有机会去客房区找她。
    于是祈白宥选择留下来，她有种感觉，离凛远一些，听不到他不间歇的呼吸声，不做那些奇奇怪怪的梦中梦，各方面都会安全很多。
    她离开餐厅的时候，不经意瞄到宴林的手。他手里的纸团换成了一块帕子，一点红色正在浸透帕子渗出来。
    嗯？宴林的伤怎么还没好？
    和她昨天受的那些伤相比，被玻璃划破手掌的伤口连毛毛雨都算不上，相当于撒了一滴水，在她身上说不定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为什么宴林的伤一点愈合的迹象都没有？
    他不是也能死而复生的吗？
    难道死而复生也有级别，她是终极，宴林是低级？
    祈白宥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但她的脑子像是一时间接受太多信息量所以被堵住了，怎么都想不通。
    她回到房间没多久，宋晨过来了。
    他带来了祈白宥在基地里的东西，包括整理的资料和电脑，往桌上一摆然后吐槽：“姑奶奶，你可真是会惹事啊！”
    祈白宥觉得他说的好没道理，“我哪里惹事了？分明是被逼无奈。”
    体育馆有监控，他完全可以去看看当时她有多惨。
    “我说的不是那个。”宋晨拿出手机打开一个页面递给她。
    祈白宥凑上去扫了一眼，是一串名单，每个名字后面附此人的病情。
    怎么说呢，一眼看过去基本都是精神病重症。
    什么意思？
    宋晨收回手机，“这些都是昨天被你打……不，”他看一眼祈白宥的脸色，改口说，“都是围攻你的人，加上最开始的苏固，一共十二个，疯了十一个，死了一个。”
    祈白宥浑身僵硬，“死，死了？”
    她干的吗？
    她杀人了？
    “其实和你没有直接关系，是他醒来后意识混乱，自己从楼上跳下去摔死了。”
    祈白宥感觉嗓子里坠了一万斤的秤砣，又痛又麻，让她说不出话。
    “你不必这样。”宋晨眼看着她呼吸都快不顺了，赶紧说，“你是为了自保，最多算防卫过当，这和你没关系，真的没有……”
    他看到祈白宥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浑身上下像褪了色一样憔悴和苍白。
    宋晨等了会儿，见她还是呆呆的没反应，起身欲走，“既然你不想说话，那晏总让我转告你关于读心术的事，等你状态好了我再来和你说。”
    祈白宥猛地抬起头。
    “你看你看。”宋晨又忍不住说她，“何必嘛，人都要向前看，等你充分掌握了读心术的高阶技能，杀更多的人了，就不会想这么多了。”
    祈白宥冷冰冰地说：“你错了，我对读心术的事好奇，为的是正确掌握能力，以免下次再因为什么都不懂误杀，以及更好的保护自己。”
    “行都可以，只要你觉得开心能安慰自己。”宋晨不是没见过道德水平高、同理心强的，杀人后负罪感比祈白宥强的多了去了，有的人还要跟着自杀。祈白宥和那些人相比，已经算是不折腾的了。
    宋晨把带来的资料拷贝到祈白宥的电脑里，“晏总让我和你解释一句，这几天一直没向你开放读心术相关的信息和资料，一是因为没来得及，有些内容需要当面亲口和你说，同时也想等你熟悉熟悉基地的环境，适应之后再慢慢来。另一方面，是晏总本人也不确定你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人。但凡和脑补能力相关的人都邪乎的很，你的来历又复杂，一时半刻不信任你，想多观察观察，也在情理之中。”
    虽然祈白宥不明白为什么她被其他异能者围起来揍了一顿，就让宴林相信她了，既然他们把资料拿出来了，那她当然要看一看。
    文件有密码，而且密码很复杂。
    宋晨说：“这些文件里包括了研究至今，分析总结出的读心术第六到第八阶段技能的开发和使用方法，不一定都是对的，也不一定都是安全的，危险性很大，所以不敢轻易给人，尝试之前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祈白宥点点头，知道他还没说完。
    宋晨继续说：“晏总允许你住在宴宅期间就开始提升技能，但是不能对宴宅的人下手，他能察觉得到，你要是明知故犯，他不会宽恕。至于宴宅之外，反正都在你的感知区域，你要对那些人做什么，晏总不会干预。”
    祈白宥继续点头。
    宋晨想了想，最后说：“关于基地地下研究室里的那个人，资料里没有的你就别问，问了也没有人会告诉你。晏总想和你说的时候，自然会和你说的。”
    叮嘱完这些，他终于开始输文件的解压密码。
    他没背着祈白宥输，祈白宥也没有凑上去盯着看。
    他们彼此都知道真想要密码，不过是祈白宥往他脑子里看一眼的事，比仔细看费劲记方便多了。
    祈白宥突然说：“晏总要培养能让他信任的读心术能力高手，你把这些东西拿给我，是代表晏总相信我的意思吗？”
    为啥相信嘞？她并没有做特别值得人托付信任的事情。
    “我不清楚晏总的想法，晏总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这是我的职责。”宋晨把解完压的电脑还到她手上，“有很多，你慢慢看。”
    祈白宥往下翻了翻，文档表格图片滚半天滚不到底。
    这也有点太多了。
    宴林到底做了多少暗黑研究？这怕不是把凛的每一个细胞都剖开用显微镜看了吧？
    她已经点开一篇名为《填充与预测未来能力的异同》的文章看了起来。
    祈白宥记得填充是读心术能力第七阶段的名字，如果没有记错，她目前恰好处于这个阶段。
    文章中关于填充阶段的描述，和宋晨之前给她一句话概括时说的内容差不多，看到一个人从生到死的完整记忆链条，随机选取其中一个环节，放大后可以看到这个人在对应时段所发生和经历事情的所有画面，甚至包括做的梦。
    但是介绍里可没说读心术异能者能同时无差别看到多人的记忆链条聚集在一起，并把这些链条胡乱打结啊。
    祈白宥不记得在哪里看过一个六度人脉关系理论，讲的是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可以通过六层以内的关系链和任何其他人联系起来。
    通俗地讲就是：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五个，也就是说，最多通过六个人你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
    也就是说，如果把她能够听到心声的人的记忆链条全部呈现出来，它们会像一张编织紧密有序的草席，而如果祈白宥的精神力能变成一把刀的话，往这个席面上划一刀，或者捅一刀，会有一大群人陷入精神混乱，引发巨大的社会动荡。
    很可怕的能力。
    文章里还说，预测未来是基于现实对未来的一种假设能力，现实是根据人想法的不同而瞬息万变的，所以未来也随之瞬息万变。
    但记忆链条不同，它是已定的，人的命运在出生时就已经写好，除非真的有人在链条上来一刀，不然不会改变。
    预测未来能力中的不确定性，让人以为自己可以改变命运，但其实在读心术能力面前，那只不过是记忆链条上数据的合理偏差范围里的正常波动而已。
    祈白宥看着看着，不由分神检查自己的记忆链条。
    很奇怪的是，她的链条和其他人的不相容。
    就好像那些链条编织出了二维的平面，而祈白宥则是竖立在席面上的，瞬间把二维变成了三维世界。
    她的记忆链条延伸之处，是一片漆黑的虚空，吞噬一切光明，让她根本看不清也无法调取之后的画面。
    别人的命运是既定的，她的命运是不定的。
    呵，搞笑。
    祈白宥心里生出不屑，她一个倒霉透顶的穿书女，还搞出特殊来了？
    她很认真投入的看了半天，头也不抬地摸向桌面拿水杯喝水，结果摸错地方把杯子碰倒，眼看要滚下桌摔碎，被一只手接住了。
    “你这也看的太入迷了，有那么好看嘛？”
    全都是研究文献一样的东西，不去找提升方法的文章，反而照着名字归类排序挨个往下看……宋晨不是很懂祈白宥的学习方法。
    祈白宥迷茫地眨眨眼睛，“你怎么还在这里？”
    她以为宋晨早走了。
    宋晨反而不解，“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哦。”祈白宥的思绪还沉浸在文献里，整个人懵懵的，“也对。”
    然后又低下头继续看了。
    “……”
    宋晨刚刚一直在用电脑处理工作。
    本来今天晏总说了，他给祈白宥送完文件，如果她有什么疑问的话，他能回答的就回答，回答完了给他半天假。
    宋晨本打算出去逛逛散散心，最近跟着晏总到处跑确实累了，可看到祈白宥拿着平板电脑安静看书做笔记的样子，莫名的又不想逛了，也拿出电脑坐在她对面，把之前因为不特别重要而堆积下来的工作逐一处理了。
    他觉得很奇怪，晏总有强大的情绪控制能力，能按他的心情和需要随意调节周围人的心情，宋晨常年跟着，也曾有过放松慵懒轻松的感觉，却比不上和祈白宥待在一起的这点时间。
    宋晨相当佩服她。
    这个女人，昨天被一堆人围着往死里打，他赶到体育馆看到现场的惨状时差点没叫出声。听说昨晚也一直高烧不退难以入睡，晏总陪着她给她释放了一夜的安眠情绪。刚才听他所她间接杀了人，失神了好一会儿。
    然后，现在她居然能看得进书！
    而且还看的这么认真！
    宋晨是真的不太懂她的脑回路。
    她其实根本没有心，对吧？
    “行啦。”宋晨倒了杯咖啡放在祈白宥面前，“一口气看不成胖子，要懂得循序渐进。”
    祈白宥端起杯子准备喝，看到杯子里是什么又放了下来，另倒了一杯茶。
    “晏总身边有什么工作适合我吗？”她边喝边问。
    “啊？”宋晨没反应过来，“你问这个干嘛？”
    祈白宥说：“我不可能永远待在宴宅，也不可能永远身无分文，寸步难行。如果晏总身边有什么活我可以做做，也能给自己挣点生活费。”
    “哦，你说的是这个工作啊。”宋晨明白了，“我只负责和异能者相关的事，公司和其他的，袁旭尧接触的更多，我帮你问问吧。你都会些什么？”
    她的资料，宋晨也看过，就算高中是个天才，专业情妇四年，也被养废了。他可真怀疑她能不能干正常的活。
    祈白宥想了想，“口译，算吗？写报告写材料翻译也都会。”
    宋晨：“行，我和袁旭尧说，有回复就告诉你。”
    “嗯，谢谢。”
    祈白宥想到一个问题，宋晨只是今天有空而已，以后他肯定不能随时往她这里跑。
    所以她说：“你借我点钱我买个手机吧，等我拿到工资了就还给你。”
    “啊？哦……”宋晨挠头，心想她刚刚说的那些，不会是真的会吧？
    看来真得和袁旭尧问问了。
    或者……直接告诉晏总，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