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祈白宥是坐宴林的车去的基地。
    宴林说他看看时间安排，如果有空的话他也过去看看祈白宥试验过程的情况。祈白宥以为他就是客气的随口一说，没想到第二天直接把工作往后推，决定先陪她去基地一趟。
    她有些受宠若惊。
    昨晚看了丹珍的猜测，确定自己身上有三种能力后，祈白宥突发奇想，她既然有调换和破坏记忆链条的能力，那么反过来呢？
    她能不能修复被破坏的地方？
    修复可比单纯的破坏难多了。好比一怒之下打碎一个花瓶，这个过程快准狠，非常简单迅速，但是要把碎成一地的碎片重新复原到花瓶的状态，对于工艺精细的玉雕瓷器，基本不可能。
    记忆链条是比玉雕瓷器更加精细脆弱的东西。
    祈白宥尝试了整个晚上都没找到思路，一大早被芮木榕叫起来，说宴林和她一起去基地的时候，她都没能反应过来。
    宴林坐在后排看文件——他总是这样，充分利用任何一个可以利用的间隙处理事务——可能是注意到她的黑眼圈了，对她说：“你想尽快提升能力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也要劳逸结合，欲速则不达。”
    祈白宥忍住想打哈欠的欲望，这让她眼里忍不住冒出湿气，“晏总只有三十来岁，为什么说话总是这么……”她想了一个比较准确的形容词，“老气横秋？”
    宴林：“……”
    不仅是说话，衣着打扮也完全不像一个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三十岁男人。
    最开始在凡了寺相遇的时候，祈白宥甚至以为他四十了，通过保镖们的心声得知他才三十多的时候还很吃惊。
    宴林看了看她因为强忍困意而泛红的眼眶，以及说完之后后知后觉是不是用错词了的紧张，低头翻过一页文件，慢条斯理地说：“一个人的行事风格，和他的阅历有关。”
    你看你看，就是这种语气，虽然说没到爹味十足那个程度吧，但是……怎么说呢，实在不太好形容。
    过于沉稳当然是一方面原因，他就是沉稳的有点太沉稳了。
    难不成他的业余生活除了去寺庙里和方丈参悟人生，一个人喝酒喝茶吹吹风，就没有别的更年轻人一点的兴趣爱好了吗？
    祈白宥转念一想，宴林曾说过他也是死过很多次的人，按照进阶的变态设定，以他现有的实力来看，他死亡的次数肯定比祈白宥多得多。再加上他身上那些用先进医疗技术都没有完全祛除的伤疤……
    祈白宥觉得等自己到他那个阶段的时候，心境会比他老十倍。
    于是她忙说：“晏总觉得舒服自在就好，刚刚是我乱说的。”
    宴林笑了笑，祈白宥顿时感觉有种舒缓的凉意在她脑海里蔓延开，驱散她因为睡眠不足挥之不去的昏沉。
    “晏总不用这么处处照顾我的情绪。”宴林太细心了，祈白宥很不好意思。
    “举手之劳而已。”宴林并不放在心上。
    宋晨的效率相当高，昨天晚饭提到的想法，今天过来他就已经全部安排好了。
    被催眠过的人中，宋晨挑出体检报告显示精神状态良好的阮映婕，和显示有严重抑郁倾向、精神很不稳定的赵智，将目前尚在宴林的能力控制下，保持在沉睡状态的两人拖到隔离医疗室，祈白宥和宴林坐在隔离室外，隔着防弹玻璃对两人开展试验。
    祈白宥好奇问宴林，“读心术技能施展过程中，除了异能者本人，其他人根本看不出来做了什么，晏总怎么确定我做的是成功还是失败，过程顺不顺利呢？”
    宴林：“我能感觉到你情绪的起伏变化。”
    他看看祈白宥的眼睛，补充一句：“再微弱的都可以。”
    他的眼神和之前不太一样，祈白宥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同，被这样的眼睛看着，自觉已经变成石头心的她莫名有点脸红。
    “……哦，好的。”祈白宥躲开他的视线，“既然这样，那我就开始了。”
    “你随意就好。”宴林不再看她，坐在她旁边，开始慢悠悠沏茶。
    清幽的茶香里，祈白宥已经用精神网裹住了阮映婕和赵智的识海。
    她昨晚又翻了一遍文献，决定某些东西，还是用文章里那些看起来比较“高大上”的词汇来描述比较好。
    宴林的能力很强大，两人此刻的情绪都非常平静，像一潭池水，毫无波澜。
    祈白宥迅速扫了一遍两人的记忆链条，结合之前看过的丹珍和苏固，基本能确认凛选择催眠对象的标准了。
    丹珍本身对她有排斥心理，苏固对她有忌惮和恶意，赵智精神不稳定容易入侵，阮映婕则是行动力和技能水平都非常强的人，虽然比较难催眠，可一旦潜意识生成，她会比那天围攻祈白宥的人更加快、准、狠的达成“杀了她”的目的。
    为了让她死一次，凛真的下大功夫了。
    祈白宥放大雾团所在的地方，链条切换成框架模式，高韧度的精神网覆盖上去，开始拔除行动。
    阮映婕没怎么费劲，正因为她精神力强大，雾团的催眠效果还不深，拔除起来很容易，沉睡里的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手指动弹了两下就又睡过去了。
    赵智却完全不一样。
    他是个胆小的人，虽然是异能者，能力还不算弱，但是因为怯懦怕事，找到基地来寻求庇护，每次做任务回来他都会做很久的噩梦，整夜难眠，久而久之，已经快要自己把自己折磨出精神病来。
    祈白宥忍不住吐槽，基地里应有尽有，但是对异能者们心理健康方面还是关注的不够啊。
    赵智的神经已经非常脆弱了，这个时候又有人在他脑海里种下他最恐惧的那种杀人潜意识，这就不得了了，在竞技赛之前，短短两三天时间里，他已经偷偷尝试过四次自杀了。
    祈白宥看着他没得精神病、但和丹珍一样破破烂烂岌岌可危的记忆链条，雾团像一大片阴影，笼罩住整个框架。她束手无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安全的把雾团剥离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精神触手，像章鱼足一样缠绕住雾团，用吸盘紧紧吸附着催眠的咒语，开始尝试。
    “啊——！！！”
    祈白宥感觉自己都还没开始使劲，赵智突然惨叫，身体剧烈弹了一下，直接从床上跳起来，四肢扭曲地朝祈白宥扑过来，“咚！”一声猛地撞上防弹玻璃，发出有什么东西碎了的“咔嚓”声，在玻璃上留下一团血印。
    祈白宥吓了一跳，迅速撤离精神触手。
    同在现场的宋晨已经做出戒备姿态，看一眼赵智再看一眼祈白宥，“怎么回事？”
    为了方便查看记忆链条，祈白宥是闭着眼睛的，她没有说话，因为赵智的记忆链条竟然缠住了她的精神触手，顺着触手迅速往上，要进攻她的精神网！
    不好！
    祈白宥火速后撤。
    现实里的赵智还在疯狂撞击玻璃，已经撞得整张脸面目全非，像一个扭曲的怪物。
    宋晨见祈白宥不动也不说话，还不睁眼，思考要不要动手时，宴林抬手往虚空一压，赵智瞬间晕过去，瘫软地顺着玻璃滑向地面。
    祈白宥猛地睁眼，完全将自己的精神从赵智脑海里撤了出来。
    她回神似的大口喘气，端起桌上的茶杯一口闷了一杯茶，有点惊魂甫定。
    这是她第一次遇到入侵一个非读心术异能者遭遇反攻的情况。
    宋晨焦急地问：“怎么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阮映婕毫无动静，赵智却变成这样？”
    “他攻击我。”祈白宥说，“赵智的能力是什么？”
    刚才只顾雾团，完全忘记顺便看一看他的能力了。
    宋晨说：“诅咒。”
    祈白宥诧异：“诅咒？”
    宋晨：“对，赵智说好的不灵，说坏的一定灵验，进阶后甚至是靠近他的人都会变的倒霉。”
    祈白宥：“……”
    玛德，居然还有这种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