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祈白宥猛地倒抽一口气，从无边的黑暗里醒来。
    咬牙忍过犹如车轮逐根碾压痛觉神经的灭顶疼痛后，她才浑身是汗地慢慢恢复清醒。
    之前坠楼过两次，一次六楼一次二楼，高楼坠落比低楼层的冲击力大了不是一星半点，祈白宥只感觉身体砸在地面上，大脑猛烈“嗡”地一声，瞬息而亡，所有的痛苦在她醒来后回归。
    那种痛法简直没有言语能够形容，让祈白宥想扇死突然脑子一热决定跳楼的自己八百次带来回的。
    她知道自己启动复活的时间短，也确实没过去多久，但是视线恢复明朗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保安不是物业，而是宴林的时候，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已经从碎裂扁平状态复原了的脑壳，怀疑自己是不是重启方式不对，凌晨三点宴林不在宴宅睡觉，怎么会出现在她面前？
    而且宴林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她人活了，身体恢复完整了，但是坠楼时流的血不会收回，所以此刻的情景是她穿着睡衣坐在血泊里，宴林一脸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怒火，蹲在她身旁等她清醒。
    时间真的没过去多久，因为她身上的血还在往下滴。
    宴宅到这里不近，宴林是怎么这么快过来的？还是说他恰好就在附近吗？
    “晏晏晏总……我，那个……你，你怎么来了？”
    祈白宥突然感觉到一阵心虚和恐惧，导致她说话结巴的厉害。
    她想说她是因为突然想到死亡进阶的方法，当即就想试试。三十二楼掉下去，身体变形所有的脏器全部摔裂，这样够惨了吧？反正她会复活的嘛，醒来后等身体恢复了走回去就行了，就算试验失败也没太大关系，还能排除一个选项，方便快捷。
    但她完全忘记了摔死是会流血的！
    祈白宥目前还不能直接通过精神力指挥人听她的命令，删除监控画面，清扫“案发现场”。
    所以当宋晨大半夜被叫过来，得知发生什么后，顶着一头起床气删监控洗血迹清理血衣收拾残局，祈白宥前前后后对他和宴林说了起码不下二十次对不起。
    她敢肯定宋晨正在心里大骂她是疯子，脑壳长满了包，脑袋被驴踢得全是坑，脑仁被门板夹得稀碎，反正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不是正常人。
    哪家正常人会大半夜睡不着起来喝水然后临时起意跳个楼啊？！
    “真的特别，特别对不起。晏总……”
    祈白宥随便换了套睡衣，头发也没来得及认真洗，随便擦了擦用帕子裹着盘在头顶，清晰地感觉到没擦干的血水正顺着脖子往下刘……这么狼狈又尴尬地坐在客厅，以小学生认错的姿态等候宴林发落。
    宴林目光沉沉的看了她很久，最后只轻叹一口气，“以后再不可以这样。”
    “一定一定一定！”祈白宥连声保证再也不会了。
    “你是聪明清醒的人，我知道你这样做是想进阶……”宴林欲言又止，颇觉头疼地按着额头，“但事实上，高阶异能者到达一定阶层后，就不能单纯的通过死亡进阶了。情绪控制是这样，读心术也是。不然我不会让凛保持在濒死状态。”
    祈白宥想了想他所表达的意识，问，“所以晏总是在确定了死亡已经对凛没用之后，才敢放心大胆让人研究他的吗？”
    宴林点头。
    祈白宥隐约想起凛好像确实说过，他找不到继续进阶的方法了，已经停滞在那个阶层很久很久了。
    如果他能继续进阶，肯定会不顾一切去实践，高阶异能者每上升一级，能力的提升是颠覆性的，他和宴林都是强者，不论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是保护家人，或者保护现有的权力财富地位，都拒绝不了进阶的诱惑。
    所以她试了一个已经被他们证实过没用的方法。
    祈白宥还以为要到他们那个层级死亡进阶方式才彻底失效，没想到在她这一层就已经没用了。既然如此，凛又是通过什么方式实现从“种子”进阶“入侵”，甚至达到“掌控”的？
    对应的方法，就算他知道，大概率也不会轻易告诉她吧？
    “我记住了，之后不再随便乱试，给大家添麻烦了。”祈白宥有些丧气。
    她偷偷看宴林，刚才在外面，灯光昏暗视线不清，现在才发现他不是穿的外出的衣服，而是在睡衣外面随便套的一件外套。这种凌乱的打扮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宴林身上，这代表他不是在这附近感觉到不对顺路来看一眼，而是感觉到不对从宴宅直接过来的。
    那么远的距离，这么短的时间，他是怎么做到的？
    祈白宥问了，以为正在气头上的宴林不会说。没想到他居然回答了。
    “宴宅里有空间传输异能者，他送我过来的。”
    原来如此。
    祈白宥的一个疑惑得到了解答，另一个疑惑冒了出来。
    “晏总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感应到你的情绪不对。”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感应到？而且是一对一精准的感应，这也太厉害了吧！
    祈白宥自认跳楼前她的情绪并没有太大的起伏波动，只是觉得可以试试，别的什么都没想，然后不计后果地跳下去了，不是剧烈情绪也能让宴林察觉不对，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祈白宥能够听取百万级的心声，但她没有特别关注过哪一个，每一次都是要看的时候才会去翻，偶尔还得翻上好一会儿，做不到像宴林这样的精准……
    她在心里自我解释的时候，总有种哪里不太对的感觉。
    “对不起，晏总。”说了太多次对不起，听起来都没那么诚心了。祈白宥埋着头说，“耽误到这么晚，等宋晨处理完，就让他送你回去吧。”
    “等他弄完再开车回去，到家天都亮了，再开车过来上班，白折腾一趟吗？”宴林从沙发里站起来，“现在直接去睡还能睡满三个小时，这里离公司更近。我会让他送我的衣服过来，明天直接从这里去公司。”
    祈白宥直接痴呆：“……啊？！”
    他已经不由分说的走向了主卧。
    公寓很大，宴林说了给她住，但她一个人肯定住不过来，来了之后睡在次卧，主卧一直空着，会有家政阿姨定时打扫，保持里面的整洁干净，随时都可以进去睡……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即将和宴林睡在一墙之隔的地方！
    “要不然，”祈白宥跟上去，“附近有酒店，晏总不想走，那我去住……呃，我会洗干净血再出门的。晏总你放心，我真的不会再跳楼了也不会再折腾有的没的了，不需要留下来看着我的。”
    “拜托。”宴林回头，他大概真的很困，眼睛湿漉漉的，“我大半夜被你吵醒，就不能安静补会觉吗？你现在除了乖乖洗澡睡觉，其余任何举动对我来说都算折腾。”
    祈白宥立刻噤声。
    好的，她懂了，她什么都不做，她会乖的。
    她看着宴林游魂似的进了主卧关上门，然后没动静了。
    祈白宥傻站在主卧门前继续痴呆了好半天。
    这个状态的宴林太稀奇了！
    困意绵绵的样子也好，半抱怨半撒娇的语气也好，全都是祈白宥不曾见过的模样。
    困也是情绪的一种吧？宴林居然没有通过能力消除自己的困意，而是毫不掩饰地在她面前表现出来，说话也不再是之前相处时那样的八风不动稳如泰山。
    好稀奇。
    是因为被吵醒所以有起床气？
    很新鲜。
    让她突然间意识到，这个被大家供在神坛上的人，其实也是能摸得到够得着的实体。
    他不是虚无缥缈、飘忽不定的神灵，他是鲜活本身。
    话说回来，祈白宥还是不能理解宴林为什么会被她吵醒，感应到别人的情绪波动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居然能强烈到吵醒的程度吗？
    这会不会是一种情绪上的伤害？就像她在赵智的识海里被攻击那样，幸好赵智的精神力还不足够强，不然当时她肯定是会受伤的。
    傻愣半天，最后因为湿头发一直包着不吹干而打了个喷嚏，回神后火速冲向浴室把自己拾掇干净，一通捯饬终于洗香香白白躺上床后，祈白宥感觉自己才挨着枕头一秒钟，闹钟就响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毅力爬起来的。
    这份毅力有绝大部分是因为宴林睡在她隔壁，她不能起得比他晚……太多这个信念的加持。
    艰难地爬起来，到底还是晚了，祈白宥打开房门出去的时候，宴林已经坐在餐厅刷着新闻吃早餐了。
    祈白宥一个人的时候，早餐是一个面包一杯牛奶，偶尔加一个鸡蛋，秉持简单省事填饱肚子就完事的精神。
    宴林在这里，她看到巨大且漂亮、给她一人用时总觉得过于浪费的餐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没有宴宅里那么夸张，但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这些不可能是宴林自己做的，那就是宋晨或者袁旭尧给他送衣服来的时候带来的。
    祈白宥去厨房倒了杯咖啡，挨挨蹭蹭地磨到餐桌边，想蹭一顿早餐，以宴林热衷于和她一起吃饭的习惯推测，他应该不会介意。
    宴林瞥她一眼，“你不是不喝咖啡吗？”
    祈白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杯子，哦了一声，“昨晚睡太少，太困了，得喝一点提提神。”
    她想起导致不止她一个人睡太少的罪魁祸首就是她自己，亡羊补牢地问候宴林，“晏总昨晚睡的还好吗？”
    看起来好像已经不困了，又变成了八风不动稳如泰山的样子。
    “还行。”宴林语气淡淡。
    “那就好。”祈白宥自觉地夹了一个小餐包，并把筷子伸向水晶虾饺。
    还没夹到，装着虾饺的小蒸笼被挪走了。
    祈白宥诧异抬头。不是吧，还在生气呐？气得都不让她蹭饭了？
    宴林说：“已经凉了，吃这个吧。”
    说完递了一碟椰蓉小馒头和清炒虾仁过来。
    祈白宥感动的热泪盈眶，“晏总，你怎么这么好啊？”
    宴林：“……”
    “认真吃饭。”他轻声呵斥一句，低头继续刷新闻了。
    祈白宥过来的时候其实他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又陪她吃了点就彻底饱了，也不起身走开，坐在那儿慢悠悠的看新闻。
    祈白宥迅速结束战斗，把自己塞了七分饱，打算收拾盘子，被宴林拦住，“会有人来收拾。走吧，该上班了。”
    emmm……这会子怎么突然生出一种他们同居了的诡异错觉？
    快别想快别想，这是白天啊！不要做这种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不切实际也根本不会发生的梦。
    祈白宥出来前已经换好衣服化了妆，拎着包包就跟着宴林走了。
    昨天是她第一天上班，和宴林同时在公司出现，是因为宴林要给她撑腰，所以无可厚非。
    今天是她第二天上班，不仅再次和宴林同时在公司出现，而且变本加厉，直接是坐宴林的车来的，和宴林坐同一个电梯上楼，到达秘书部时下电梯还习惯性和宴林说了拜拜；宴林则问她中午想吃什么，到时候停车场见，祈白宥回复说不知道到时候再说……
    这已经不是让整个集团公司浮想联翩的环节，这是已经铁板钉钉证据确凿了！
    秘书七处新人祈白宥！绝对！和晏总！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且，据说昨天她和晏总出去吃饭后一直没回来，不是去做什么羞羞的成年人之间事情，而是陪晏总见大客户去了。
    她作为翻译，帮晏总搞定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项目，还得到了大客户的夸奖。
    新人是太子党，这已经很让人愤懑了，而且还是个能力超强、深得老总信任、被老总委以重任时刻带在身边重用的太子党，这特娘的到底还让不让其他人活啊？！
    秘书七处里还没有和祈白宥说上两句话的同事们抑郁了，整个秘书部的人抑郁了，整个集团公司的人却在沸腾，热衷于给祈白宥和晏总脑补一个又一个跌宕起伏百转千回的故事。
    现实版的丑姑娘和顶级高富帅，三十好几单身铁汉的铁树开花，昭然若揭的办公室恋情，隐秘刺激的总裁和秘书的火热关系……
    buff叠满，实在由不得大家不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