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林曾和祈白宥说过，他要研究出凛死而复生的原理，然后把这种能力转移到宴星潼身上，以此延长她被凛破坏的生命。
    如果瓶子是容器，那么只要找到提取特异能力的方法，放进瓶子里，再让人把瓶子从三维现实放进宴星潼的识海，催动特异能力发挥作用，宴星潼岂不是就有死而复生的特异能力了？
    理论上说是这么回事，实际操作中肯定有层出不穷的问题。
    如果祈白宥是宴林，她也会多准备几个瓶子备用，万一这个东西是一次性的呢？总不可能指望一次试验就成功，失败了还得优化方案再来，再来就需要更多瓶子……
    且不管到底有什么功效，既然有迹象表明它是好东西，那就多多益善，这是人性的贪欲。
    祈白宥站在玻璃隔离室外，和国渊疯的太厉害，宋晨他们不得不把他手脚固定起来，这会儿正骂骂咧咧吐口水，看到她就像看到了什么怪物，弹跳着挣扎得更厉害，嘴里也骂的更凶了。
    宋晨问她，“要不要给他打镇定剂？”
    “不用。”祈白宥找了张凳子坐下来，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宋晨没想到她不干活的时候好吃懒做，看起来一点都不靠谱，可一旦开始做事，比谁都更快进入状态。
    他先是盯着闭着眼睛的祈白宥看，除了突然觉得有点耳鸣之外，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隔离室里和国渊的叫骂声戛然而止。
    宋晨猛地抬头看过去，发现和国渊像被什么不可抗的强大力量定住了，明明人还是清醒的，却不叫骂不吐口水不胡乱挣扎了，目光空茫地盯着眼前的地面，被人完全掌控了身体。
    和国渊慢慢张嘴，声音发木地说：“想问什么，问吧，我让他回答你。”
    卧槽！
    宋晨吓得直接后退了一步。
    祈白宥的读心术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化到这一步的？！
    “你要是不问，我自己找答案了啊。”
    祈白宥用和国渊的身体说。
    宋晨定定神，他当然要问。
    第一个要问的是他给祈白宥说过的那几个问题。
    祈白宥在和国渊的识海把对应的片段调取出来。
    记忆显示，和国渊是在某次和一个异能者对战时，把他杀了之后在他身上发现的。和国渊在西主那儿偶然见过一次这种瓶子，知道重要性，所以悄悄藏了起来。至于被他杀死的异能者是怎么得到的瓶子，这就不清楚了。
    和国渊用自己的特异能力对瓶子做过实验，它打不破搅不碎摔不烂，放不进两根手指头，却能装下无数的水，和国渊在湖边试过，几乎把整面湖抽干，瓶子也还没装满。
    倒不像是瓶子里藏着无限的空间，类似玄幻小说里的须弥芥子，而是联通另一个世界似的。
    它是一个桥梁，一个通道，而不是一个容器，一个有边界的空间。
    瓶子对特异能力的进阶没有帮助，为了继续研究它，和国渊一直致力于提升自己的阶层，为此勤恳给西主卖命，以换取进阶的信息。
    在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和操控瓶子之前，他不敢再拿出来，所以只能藏在识海深处，普通人根本发现不了。
    宋晨完整记录下和国渊说的这些细节。
    祈白宥把这一段反复看了两遍，搓着下巴思忖半晌，“不对。”
    宋晨一愣，“哪里不对？”
    祈白宥皱眉，“他的记忆不太对。”
    她用精神力放大框架仔细查看，终于确认，“他的记忆有拼接的痕迹，有人修改过他的记忆。”
    “哈哈哈哈哈！”
    和国渊识海里突然响起一阵清越却恐怖的笑声，祈白宥浑身一震，遍布识海的精神力瞬间化作尖锐利器，全方位无死角寻找笑声的来源。
    没有来源，笑声凭空出现，紧随其后的是一串话：“小姑娘，你真的很厉害，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
    祈白宥神色凛然，环顾四周，“西主。”
    她不是精通结界吗？竟然还有在别人识海里留下意识和她对话的能力？
    “你在哪里？有本事直接出来见我，这样躲着，通过一个手下的识海和我说话，算什么本事？”
    “我们会见面的。”西主说，“会很快，我很期待那天。”
    祈白宥直觉和她对话的意识在从识海撤离。
    不能让她跑了！
    祈白宥的精神力直接追上去，几乎把那缕意识整个裹起来，让它逃无可逃，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冲破阻拦，强行突围。
    这个纠缠的过程中，祈白宥成功在意识上做了标记。
    一个在意识回归本体之后，能让她精准定位到意识主人的标记。
    如果凛在，他会认出这个技能叫思想烙印，读心术第十阶段入侵的技能之一，被打上思想烙印的人，哪怕混在数千万人之中，相距整个大洋洲，也能被瞬间找到精准的位置。
    凛花了很长时间，弄疯了很多人才掌握的技能，祈白宥完全无师自通。
    除了思想烙印，她还无师自通了思维掌控，意识对话……
    她真的是天才，一个天赋远远超过他的天才。
    祈白宥睁开眼睛，标记意识耗费了不少力气，她又有点不舒服了。
    “怎么样？后面为什么不说话了？和国渊的记忆到底被谁改过？难道他背后那些人里，也有读心术的高手？”
    祈白宥甩了甩脑袋，整理了一下刚才的发现，“应该不是读心术方面的人，而是类似梦境修改，或者催眠之类的特异能力。真是读心术的话，做的这么蹩脚，阶层高不到哪里去。对了，我已经找到西主的位置了，你记下一起告诉晏总吧。”
    收获太多，宋晨反应不过来，“怎么找到的？”
    “这个西主可能真的没把宴林放在眼里吧，竟然敢留一缕意识在和国渊识海里，想通过和国渊被抓反向套取我们的信息。不过已经被我发现，逃走的时候被我打上了标记，有标记在，我可以随时定位。”
    “这种标记，不会被他们发现然后再反利用吗？”
    祈白宥笑了笑，“那就是你的任务了啊，在他们发现之前，剿灭他们。”
    宋晨有点被镇住了，“阿宥，你可真是……”
    “怎么？”
    “没什么，我马上把这些上报晏总。”
    祈白宥点点头，“我有点难受，去你车里休息会儿。”
    宋晨知道她对上次的事多少有点阴影，所以没提议让她去房间里休息，而是把车钥匙给了她。
    祈白宥坐电梯出去，一路上感觉到的基地里的异能者对她的讨论很少，大家好像都在躲着她，尽量不去想和她有关的事。
    她想起在和国渊识海里看到的东西，西主是在她弄疯十多个异能者的时候就注意到她的，是不是说明，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是某种怪物一般的存在了？
    被宴林亲手调教出来、随时跟在他身边的小的怪物，其貌不扬、本能很强，手段狠毒、无孔不入……类似这样的。
    她咧开嘴角自嘲地笑笑，走出建筑，找到宋晨的车，是辆很大的越野。
    祈白宥爬上后座就晕过去了。
    她好像做了个梦，感觉有人在她梦里走来走去。
    是那些被凛催眠，被她重创过、目前还处于强制沉睡状态的异能者。
    他们的记忆链条和丹珍的一样，破破烂烂，这导致他们在祈白宥梦里的形象也破破烂烂，走得踉踉跄跄，像一群丧尸。
    凛为了引她去见他，催眠了那么多人。她见他之后，他可没有闲情雅致清除他的催眠，所以这些异能者脑海里的雾团还在，还保有对她的恶意，只是恶意已经不再膨胀和吞噬他们的正常意识。
    之前她尝试修复过丹珍的记忆链条，可是实在太破了，她那会儿的水平也不行，修起来不知道要修到何年何月。
    现在她觉得可以试试了。
    直接一次性用精神力填满这些人的识海，和之前一次只能用精神感应触手试验一个人的力量有着天壤之别。
    祈白宥不再拿那些雾团束手无策，用精神力裹住，挤黑头似的一次性全挤出来，再用精神力填充因此产生的空洞，对那些链条还保留基本形状的，这招就基本够用了。
    至于已经破的不能看的，则是用精神力收集散落在识海各处的记忆碎片，聚到一起，重塑记忆框架，编织记忆链条。
    她没有刻意删除这些异能者从被催眠到被她反击的记忆，她觉得留着说不定以后有用，而且现阶段她只能修复链条，不能凭空捏造链条，替换一个人的长相倒是可以操作，但她没法创造那么多合情合理的记忆。
    好累啊。
    祈白宥想。
    醒着的时候在干活，睡着了还在干活，还都是超负荷的脑力劳动，太累了，必须得让宴林涨工资。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摇晃，过了一会儿才发现不是她在晃，而是车在晃，宋晨正开车送她回家。
    她晕头转向地爬起来，“几点了，我睡了多久？”
    “两三个小时吧。”宋晨说，“祈白宥，你可太牛了，牛的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让和国渊知无不言就算了，还拿到了西主的位置，竟然还顺便把之前那些异能者治好了！”
    宋晨向宴林汇报完审讯和国渊的情况，按他的吩咐安排人手开始行动时，基地医生跑过来激动地告诉他那十几个异能者全部恢复神志，清醒如常，他第一时间想到绝对是祈白宥的手笔。
    除了她之外，没人能做得到。
    睡觉的时候都能救人，这还不够牛吗？啊？！
    直接震惊宋晨一脸。
    “是吗？”相比起宋晨的震惊，祈白宥简直淡定的不正常，“我以为是我做梦来着，难怪睡得那么差，唔……头好晕。”
    宋晨：“……”
    祈白宥揉着脑袋，问起正事，“宴林安排人去对付那个西主了吗？”
    异能者的战斗讲究速战速决，在双方都有心理类异能者的加持下，多拖一天，形式会完全不一样。
    “嗯。”
    “你怎么没去？”
    看他的反应，宴林肯定没去，作为宴林分-身的他也没去，这是西主比她想象的要好对付吗？
    宋晨说：“要去，晏总让我先把你送回家。”
    “……谢谢晏总。”
    太贴心了。
    没过多久她想把这声谢收回来，“这不是回公寓的路，你要送我去宴宅？”
    “晏总说了，既然对面有心理类异能者，就不得不防备他们会远程攻击你，宴宅有众多强大的异能者坐镇，还有晏总在，你会更安全。”
    这个理由很正当，祈白宥无话可说，长长地叹了口气。
    宋晨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表情不对，忍不住说：“你好像不怎么想见到晏总啊？你果然还是惹晏总不高兴的主要原因吧？所以才害怕不敢去见他。”
    祈白宥回怼他，“好好操心怎么对付西主那帮人吧！一天天的净八卦别人的私事，懂不懂尊重别人的隐私啊？”
    私事？
    这和私事有什么关系？
    祈白宥和晏总之间，居然还牵扯出私事来了？
    宋晨瞬间想起昨天在森林里找到晏总和阿宥，两人的姿态神情。
    阿宥像根藤整个缠在晏总身上，晏总则完全放任她冒犯的行为，抱她上直升机的动作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这小姑娘当真不简单，不论能力还是手段，都相当不得了啊！
    宋晨本来已经不怎么好奇的心一下又被勾起来了。等处理了不知天高地厚的西主那群人，高低得和袁旭尧八卦一晚上，那家伙最近一直跟在晏总和阿宥身边，肯定知道的比他多！
    祈白宥其实不太想这么快见到宴林。
    早上才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不要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你。尴尬劲儿都还没褪下去，以为能跟着宋晨混两天，躲着宴林走，等他和自己的情绪都稳定了，没那么尴尬了再见面，没想到这么快祈白宥就被送进宴林的领地。
    宴宅里除了不能去的地方，其余的区域祈白宥已经很熟悉了，她做贼似的全程躲着人溜进去，把自己关进客房区的房间。
    这个房间几乎快成她的专属房间了。
    祈白宥可没忘记，这是她完成大规模记忆替换后第一次回到宴宅，宴宅里所有人眼里，她不再是长着歆岚模样的“阿幼”，而是祈白宥模样的“阿宥”，一个他们没有见过的陌生人，但她溜进去的整个过程，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在她来之前，宴林肯定已经给宴宅里的人都打过招呼，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这就导致祈白宥更不好意思见宴林。
    让吃饭，称自己不饿不去；宴林让人来叫她，说太累了已经休息了有事明天再说，也不去。
    然后宴林就过来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