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白宥把身上的幕布在胸口打了个结防止它掉下来，就这么裹得像个古希腊人似的走出实验室。
    水母从她的识海里钻出来，飘在她的肩头：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祈白宥：“我饿了。”
    水母：？
    大姐，你现在是在天门的读心术研究小组防御级别最高的实验室，而不是什么餐厅或者咖啡馆啊！指不定下一刻就有超高阶异能者杀过来，这么危险的处境下，你不该想着怎么离开，或者怎么找把你搞成这副德行的人报仇，而是肚子饿了？
    祈白宥站在实验室门口，微微仰头感应了一下，然后转身往右手边的通道走出去。
    她说：“你提醒的不错，这里确实挺危险，刚刚吓跑那些人亲眼看到我醒了，肯定会叫厉害的大佬过来，接下来势必会有一场恶战。所以我更得找点吃的，补充体力，免得到时候因为太饿没力气再次被抓，那就太窝囊了。”
    水母：……
    很有道理，无法反驳。
    才走了没几步，还没找到茶水间或食堂，先遇到了常五灵。
    杀气腾腾赶来的常五灵看到她，以及她身上裹着染了血的幕布装扮，有点发愣，“你怎么出来了？他们把你放了？”
    祈白宥也有点愣，“没啊，我自己出来的。”
    常五灵丝毫不介意祈白宥利用她来到天门，毁了一栋大厦，把天门上上下下搞的一团乱。因为她自己看天门也是各种不顺眼，才会离开总部，跑到东主那里专心当她的医生。
    祈白宥也丝毫不介意常五灵带着卜遂和众多超高阶异能者出现在训练场上，让她陷入恶战，最后被抓被解剖被研究。因为换成别人她的遭遇说不定会更惨更曲折，而且抓她的时候常五灵全程没有出手。
    所以两人的关系一点也不剑拔弩张，甚至还有点和谐。
    常五灵：“那你现在是要去哪里？”
    祈白宥摸着肚子：“找吃的。好饿，你从卜遂那边过来的吗？有没有顺便揣点零食在身上？”
    常五灵：“……”
    她再次上下打量祈白宥一眼，突然福至心灵，“你是把实验室里的人全杀了逃出来的吗？”
    “没来得及呢。”祈白宥说，“我突然醒了，就把人全吓跑了。话说你过来干嘛？检查他们的研究成果还是督促他们干活？”
    都不是。
    是来救你的。
    不过来晚一步，发现已经不需要自己出手了的常五灵不打算告诉她实话，而是说，“不是饿了吗？我知道哪里有吃的，跟我来吧。”
    她转身在前面带路，“你的衣服也得换一下，搁哪儿捡来的布？也太丑了！还有，你的头发呢？不会是被那群废物研究员剪了吧？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现在简直不能看！伤女人头发如杀人父母，我完全支持你把他们全宰了。”
    祈白宥抬手摸了摸只长出来短短一截的头发，“不是的。刚刚为了挣脱那些能力，不小心把脑袋搞炸了，头才刚长出来，头发估计得慢点。”
    常五灵：“……”
    她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见多识广的实验室研究员们会被吓跑了。
    “你真是个魔鬼。”她发自内心地说。
    “还是个前胸贴后背的饿鬼。”祈白宥附和。
    拥有神级体质后居然产生了这么强烈的饥饿感，这实属没想到。
    祈白宥推测这是因为神级体质每时每刻都要耗费大量的能量，需要充足的食物以供支撑。她被抓住之前就已经饿了好一会儿，坚持到现在没饿晕过去已经算很厉害了。
    她甚至看着水母都觉得它眉清目秀，鲜美可口，有点想将其抓住沾点芥末生吃的冲动，想来那几根八爪鱼触手会相当嫩弹有嚼劲。
    水母：？？？
    不行，不能想了，她已经在不自觉流口水了！
    祈白宥的目光从水母身上挪开，看向常五灵，分散自己饥不择食的注意力。
    常五灵走在前面，祈白宥跟在她身后，这一看，就看出了些问题。
    之前祈白宥在心声之海里看常五灵，总是对她的记忆链条大楼毫无办法。
    高耸入云、云山雾绕，根本看不清其中的结构和细节。
    但此刻有了些微的不同。
    祈白宥在心声之海里能看到什么，是由她的精神力强弱决定的，有神级体质加持，以至于她的精神力并没有提升的情况下，居然看到了常五灵的白光楼层。
    正常异能者的白光楼层是完整了一片，远看时就像一圈银腰带围着漆黑的大楼，但常五灵的不太一样。
    她的白光楼层比别人宽，但是有缺口。
    怎么形容呢。
    如果把白光楼层单独取出来，别的异能者要么是正方形要么是圆形，是规整、完整、边边角角都全乎的。而常五灵的像是在正方形或圆形上咬了一口，缺了一个角。
    缺了的那部分，是黑色的。
    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祈白宥看了那么多异能者的记忆链条大楼，只有常五灵的是这样。
    她不确定是所有看不清的超高阶异能者都这样，还是只有常五灵是个例外。
    因为看不清记忆链条的其他地方，祈白宥无法准确读取常五灵的记忆，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
    左右无事可做，于是祈白宥直接问了，“你在从小到大的进阶过程中，有遇到过特别不一样的事吗？”
    常五灵回头看她一眼，“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祈白宥没说她的白光楼层的问题，这个要解释起来话就长了。
    “你不是说一直不能进阶嘛，我帮你分析分析原因。”
    常五灵“哼”了一声，自然不会相信她的理由，不过还是说了，“没什么特别的，和你一样，基本都顺顺利利，而且进阶速度也算快。”
    祈白宥点头，“哦。”
    “不过，”常五灵话锋一转，“我在从高阶升超高阶时，被调到天门总部，接受专业的训练。天门高层说这是天门内部为了确保高阶保异能者的进阶成功率和人身安全，特地制定的保驾护航计划。”
    “鬼才会相信这种理由，分明就是他们的变态老大看上我了，要把我弄到他眼皮子底下看着，甚至还亲自来训练我。你是不知道，那些训练有多恶心多反人类，和安排给你那些相比简直有过之无不及。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确定卜遂是无可救药的超级恶心大变态的！”
    “后来的一次训练中，卜遂的力量突然失控，我被他重伤，伤好之后就升到超高阶了。卜遂好像也受伤了，卜茫那个扶弟魔还逼我去给他治疗。可能我治的太粗暴了吧，那之后卜遂就不亲自训练我了，天门也不再限制我的自由，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卜遂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粘着我。”
    “可是超高阶之后，无论我怎么努力，尝试什么办法，都没法再往上进阶了。这和我之前的进阶速度相比实在太不正常了，我很怀疑是不是在那场训练里留下了病根，才导致没法继续进阶。可我自己就是医生，给自己检查了不知多少遍，一样毛病都没检查出来。你说是不是怪事？”
    祈白宥基本上听懂了。
    她笑了笑，“确实挺奇怪的。所以卜遂是什么能力，你不是能净化一切伤害嘛，竟然也能被他重伤？”
    “拜托，我那时候只是个连自杀念头都不知道怎么净化的高阶，而他是神级啊！他要伤我简直轻轻松松好不好！”常五灵愤愤地说，“至于能力，你在顶楼训练场也看到了，大概就是呼风唤雨一类的。他们这些神级可小心谨慎了，生怕别人知道自己的能力，总是层层隐瞒。明明都不会轻易被别人伤到了，不知道在伪装个什么劲儿。”
    听得出来，常五灵对卜遂真的怨言非常之多。
    至于她到底喜不喜欢卜遂，不确定，还得再看看。
    听完常五灵的吐槽式讲述，祈白宥基本有百分之八十的确定，她的白光楼层上的缺口和卜遂脱不了干系。
    虽然常五灵没说她接受的训练的细节，但是她说训练强度差不多，而且备受天门高层关注，祈白宥已经明白，她也是被“他们”选中的人。
    或者说，是曾经被选中过的人，是祈白宥真正的前辈。
    小小年纪，天赋惊人，进阶奇快，能力强大，心性坚定。
    这一切，都完美符合“他们”的要求。
    “他们”选中她，让天门培养她。
    但是因为卜遂喜欢她，所以想了个歪招，考虑到降阶不保险，彻底失去能力太残忍，干脆毁了她的进阶之路，让她永远止步于超高阶，彻底脱离培养种子之列。
    卜遂这么做，有没有受到“他们”的惩罚，祈白宥不得而知。
    但很明显他达到想要的目的了，不然现在倾天门整个组织之力训练的人就不会换成祈白宥。
    被选中也好，针对性训练也好，卜遂亲自训练也好，还有突如其来的失控、重伤的原因，从此再也无法进阶的原因……
    这一切，常五灵全都毫不知情。
    她淡漠地看着祈白宥一路摸爬滚打走过来，却不知道她曾经也是她。
    祈白宥所经历的，以及未来在等着她的，常五灵本该也要经历一遍。
    是卜遂顶着难以想象的压力，付出不为人知的代价，替换了她的未来。
    她被保护得太好了。
    “常五灵。”祈白宥叫住她，“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异能者的能力在我眼中，是一栋大楼中间的白光楼层吗？”
    常五灵有些奇怪地看着她，“记得，怎么了？”
    这么土到掉渣又通俗易懂的形容，要不记得还挺难的。
    祈白宥说：“我刚刚注意到，你的白光楼层似乎有点点奇怪的地方。”
    她和常五灵四目相对，非常诚恳、认真地说：
    “你信任我吗？如果你信任我，我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能治好你多年来一直找不到的那个‘病根’。”
    常五灵整个人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