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子,这是你的报到单。”
谭亮脸色难看地将一纸文件递了过来,有些担心地看着彭川铭。
看着谭亮的脸色,彭铭川便淡淡一笑:“看来,我猜的没错,被分去乡下了。”
“嗯。”谭亮阴冷着脸,咬牙道:“铭子,你是第一名,怎么会被分配到狼山去?这...肯定怕是赵方强搞得鬼。”
“这赵方强实在是太过分了,为了个女人,不但把你打成这样,还毁了你的前程,这县里...县里就随他们这么乱来?你可是第一名。”
“呵呵......亮子,你有没有听过我们灵岩县有一句话?”
“什么话?”
“宁惹县长,莫惹常务!”
“什...什么意思?”
看着谭亮那傻傻的模样,彭铭川笑道:“意思就是宁愿得罪县长,也不要得罪赵方强他舅。”
“这么厉害?”谭亮一惊,见得彭铭川不似开玩笑的模样,迟疑道:“可赵方强只是人外甥。”
“张副县长就一个女儿,把赵方强可是当儿子看的,所以也没什么奇怪的。”彭铭川道。
听到这里,谭亮惊道:“铭子,这你也知道?你听谁说的?”
“呵呵......以后你就知道了。”
以后,并不是太久,上一世也就两年多三年不到的时间,这位常务副县长便栽了,以贪污受贿、以及涉黑的罪名,判了无期,他的事迹整个灵岩县随之人尽皆知。
只不过这一世,或许应当不用这么久。
看着彭铭川高深莫测的模样,谭亮也懒得计较了,只是疑惑地道:“铭子,你被分到了狼山,怎么...好像早知道了一样?而且一点不担心?那可是狼山?灵岩最苦的地方。”
“我知道赵方强的为人,所以早有心理准备了;狼山就狼山呗,是金子到哪里都发光。”彭铭川洒脱地笑道。
“唉...”见得自家兄弟似乎真没什么担心的模样,谭亮也只能叹了口气,反正自家这兄弟,似乎自从脑子被打坏了之后,就不那么一样了,为了避免继续刺激到彭铭川,赶紧转移了话题:“昌林呢?他没参加招考,他到底准备干嘛?”
“他?”彭铭川转头看了看窗外,轻呼了口气,“他...当然是回家喽。”
“回家,哦...对了,他家是省城的。”谭亮不禁有些感叹,“这家伙也真够意思的,家里明明省城的,还陪着咱们在灵岩呆了这么久。”
“不过说起来,他还会回来吧,这都几天了也没见他消息。”
“当然会回来,应该就这两天了。”
“哎呀,你说这家伙,条件这么好,也不配个手机,这找人都找不到。”谭亮叹了口气,“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用上手机啊?这要是有个手机就方便多了。”
“快了,明年估摸你就用上了。”彭铭川笑着道。
谭亮却是有些泄气:“明年,现在手机这么贵,最便宜的都要几千,我哪里买的起?”
“放心吧,很快的。”彭铭川笑着安慰了一下,谭亮家里其实条件还可以的,而且应该等过了今年,小灵通就开始在这边出现了。
相对便宜的小灵通手机,以及便宜的单向收费,很快就会拥有一大批的用户。而且过两年,手机价格和通话费也随之降低,而且逐渐普及。
他记得就是在上班第二年,谭亮就买了一个诺基亚。
“唉...铭子,狼山那么偏,以后咱们要见面,都不容易了。”
“没事,也就几十公里而已......”
将谭亮安抚了一番,送走之后,彭铭川拿着手中的报到单看了起来。
亦如二十年前,下个月一号狼山乡报道,还有十多天的时间。
等过几天,自己头上的伤好了,就该回家一趟了。
二十多年了,这个时候爸妈都还在,还能有机会好好孝顺他们,让他们注意身体,再多活个几十年的。
这一世,绝对不会让他们过得那么辛苦,也不会让爸走得那么早了。
第二天,医生给彭铭川检查了脑袋上的伤口,很是满意。
“恢复的比我想象中还快,按照这个情况,你后天就可以来拆线了。”
“后天就可以吗?”
“可以,前提是这两天不能出现发炎的情况。”医生给彭铭川将伤口消了毒,再包裹上,交代道。
“那太好了,谢谢您,医生。”
“行嘞,我给你开点消炎药,带回去吃,等下你就直接办出院就成了。”
交代完,医生便出去了。
彭铭川想了想,也跟着走了出去。
不多时,护士站那边手续便办的差不多了。
谭亮这会也过来接他出院了,帮忙提着桶和一些生活用品。
路过护士站,几个小护士们,纷纷笑着招呼。
“彭铭川,出院啦。”
“是啊,出院了。”
“记得这两天可别洗澡,等拆线了才行。”
“知道啦~”
彭铭川笑嘻嘻地提着几瓶饮料,搁到护士站的桌子上,对着小护士道:“这几天给你们添麻烦了,喏,请你们喝健力宝。”
“哇......谢谢,这么客气啊。”看着那橘黄色的易拉罐,小护士眼睛一亮。
“哎,应该的,等过阵子,我再请你们啊。”
“不用不用,这就够了。”护士们都知道彭铭川可还是刚毕业的学生,哪里能让他这般再破费。
“反正先记着,哈哈......走啦!”
“嗯,拜拜~”
“拜拜~”
看着彭铭川和这群小护士们亲近的告别,旁边的谭亮很是有些吃味,提着彭铭川的水桶走在走廊里,皱着眉头,盯着彭铭川:“你小子,脑袋包成这样,这脸上印子都还没消,还能有姑娘看上你?”
“嗯~”彭铭川耸了耸肩,表示不理解,这有啥好奇怪的。
“你以前不是这样啊?”
“那是哪样?”
“你以前...”谭亮迟疑想了想,“没这么招蜂引蝶。”
“呸~”
“真的,总感觉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哪哪都不一样。”谭亮一脸唏嘘地看着彭铭川头上的纱布,“这脑子被砸一回,真能砸开窍?”
“来来,我给你砸一回。”彭铭川一拳头敲在谭亮头上,打得这小子,嘿嘿笑着提着桶,跑下楼去。
回到租房里,站在那掉漆的木门前,彭铭川迟疑了一下,摸出那片串着一根纤维绳的钥匙片,插进去轻轻打开,将门推了开来。
看着这间只有一床一桌两椅还有一个两平米卫生间的简陋房间,彭铭川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回来了。
这间小租房里,充斥了他这一生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那一年,他和林丽丽住在这里,一边实习,一边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感觉无比的充实;但短短的大半年后,他便被打落地狱,一个人灰溜溜的夹着行李去了狼山乡,整整颓废了大半年。
“铭子,我先回去了,你下乡前,我们再聚聚。”谭亮将他桶里的东西清理出来放到桌上,又将桶搁到角落里,便道。
“行啊,后天见,我去烧水,这几天没洗澡了,得赶紧先洗个澡,收拾收拾。”彭铭川挥了挥手。
“嗯,记得可别洗头。”
“我又不傻。”
将谭亮送走了,彭铭川利落地烧水洗了个澡,只是脑袋油腻腻的,这洗了澡是舒服了不少,但总感觉还差了不少。
不过也没法,这后天才能拆线,可不能下水。
当下翻了翻,从箱子里翻出一个帽子,又骑上自行车,便朝着外边而去。
话说,99年彩票站还不多,他印象里,就县政府旁边不远就有一家。
这骑了十几分钟的车,果然看到了那家躲在两家水果店中间,不过是米许宽的一个小门档。
门口摆着一个小桌子,上边摆着一台老式的彩票机,后边一个老头正坐在一个破旧的竹睡椅上打着瞌睡。
彭铭川把车停好,走过去,只见得旁边墙上还贴着一张彩票走势图。
这看了几眼,彭铭川眼睛便是一亮,六加一位数,没错了,就是这个6+1;又眯着眼睛,仔细将上边几期的彩票号码看了一遍,没看到自己记忆中的那组,心头大定,看来没有错过。只不过,看上边总奖池也只有八百来万,看来只能弄一张了。
不过这样也好,不会太显眼。
当下便叫道:“老板,给我来个6+1。”
“哦...”那老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抬眼看了彭铭川一眼,打着哈欠坐起身来,道,“什么号码?”
“,特别号码2。”
老头推了推老花眼镜,在彩票机上点了几下,便将彩票打了出来。
彭铭川递过去两块钱,将彩票小心收好,便骑着车转身而去。
老头也哼着小曲儿躺回了睡椅上,继续打着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