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川装病的原因真跟张择端分析的一样,他原本跟西军将领关系都不错,尤其是跟种世义关系很好,他跟西军做生意赚的本满钵满,因此根本不想惹西军,他特别不理解童贯为何派自己去京兆府,因此干脆称病不去。
童川虽说是童贯的干儿子,但是童贯对于童川非常的溺爱。他原本以为童川只是不喜西北的苦寒,想在东京多待些时日而已,并没有干预他。没想到圣旨已经下了一个多月,童川还是没有动身的意思,童贯有些恼怒了。
这天他把童川叫道了书房,对他说道:“我儿何时准备去京兆府?”
童川皱着眉头道:“父亲,这西军是您一手构建的,这些莽汉是什么德行您是最了解的,还要我去探听什么虚实。再说了蔡京让张择端拿着圣旨去不就行了嘛,我不想在去凑热闹了。”
童贯怒道:“你懂什么。蔡京那人自以为是,我看张择端早就被种师道等人收买,能探得什么真相。”
童川道:“探得探不得真相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咱们家的在京兆府的生意一直兴隆就行了。”
童贯道:“种师道那老儿这几年如同‘开挂’一般,如果真如坊间传言,他能不动用朝廷的钱粮就可以西征,那可就真成了藩镇了。”
童川道:“那又怎样,现在我看种师道就是割地称王,朝廷也不敢对他怎么样。”
童贯道:“最可怕的是陕西秦凤路、永兴军路,吃朝廷俸禄的文官百余位,竟然无一向朝廷凑报西军的动态,就连张邦昌的侄子延安知府张子凡也只是说种师道没有离开故陕西!种师道是如何做到的呢?具我对他的了解,西军多半是西征了。”
童川道:“去年您答应让他们东征收复云州,后来也没有下文。这些丘八就这么爱找事,敢私自动用朝廷兵马征战。”
童贯道:“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要是西军真的私自西征,说明他们有能力脱离朝廷了。而且陕西各路官员都不敢上奏,只怕都受到了西军的胁迫。”
童川道:“要真是那样,孩儿更是不敢去陕西了,那些丘八要是造起反来,再杀了我。”
童贯道:“瞧你那点出息。西军暂时不会造饭,就是造反也不会杀你,毕竟我统帅西军多年,对他们不薄。”
童川道:“父亲大人,西军造不造反的,你为何执意让我去陕西?”
童贯道:“如今朝中蔡京、张邦昌等人专权,道君皇帝沉迷道法不理朝政,天下早晚大乱。若天下大乱,能够平定天下的只怕只有西军。你这次去陕西以视察咱们童家的产业为名,主要是给种师道挑明厉害,无论将来怎样,都要给我童家留一条后路。”
童川道:“难道我童家的后路是在西军吗?”
童贯道:“道君皇帝在位一天,我们童家的地位就不会变化。我是担心万一,两条腿走路,总比一条路走到黑要强。”说着,他拿出一封信来,递给了童川,道:“你装病这一个多月,为父也没闲着,到处打听。我估计种师道出兵西夏了。”
童川道:“父亲大人既然已经知道结果,为何直到今日才告诉我,我还有去陕西的必要吗?”
童贯道:“我用你装病来拖住张择端、沈柏景就是给种师道争取时间,这老儿要是识相的话应该回道延安了。你明日就出发,一路之上也不必着急赶路,给种师道一些准备的时间。让他安排好诸般事宜。见到种师道后就把这封书信给他,他自会有安排。”
蔡京安排了张择端、沈柏景到陕西,但是二人迟迟不肯启程,细问之下才知道童川要跟随他们一起去京兆府查看自家的生意。但是童川对外宣称“生病”不肯前去,这让蔡京很是生气,他不好对童贯发火,近几天蔡京一遍遍催促张择端赶快启程。
这几年张择端跟西军逐渐的走进,西军的有些事情也不瞒他。如今西军在东京的锦衣卫由醉仙居的李掌柜掌管,王定六把自己的心腹王炳安排到了醉仙居。张择端好酒,经常道醉仙居饮酒,最近从李掌柜那里得到了西军在西夏国打了打胜仗的消息,心中自然高兴。童川的生病让他正好拖延时间,同时不经意的通过王炳将自己要作为钦差大臣去陕西调查西军情况的消息传递了出去,这样种师道能够早做准备。
蔡京这一遍遍的催促,张择端开始顶不住压力了,他准备无论童川是否跟随自己也要出发了。也就是这个时节,童川传来了消息,说是可有跟他一起登程。
张择端无奈只好启程,启程之前他找到李掌柜,让他派一个得力的锦衣卫跟随自己左右好随时传递信息,李掌柜自然就把王炳拍给了张择端。
一切准备就绪,张择端、沈柏景、童川、王炳等一行人离开了东京,一路西行向京兆府而来。他们出东京的时候是宣和五年十月初,那时后种师道正在围攻兴庆府。张择端担心自己一行人到了陕西后,西军没有做好准备,种师道无法赶回来。他甚至想如果到了陕西自己也装病或者上一道模糊的奏折糊弄朝廷。
没想到张择端一出东京就放下心来,那个童川将纨绔子弟的本性展露的淋漓尽致。童川一路之上游山玩水,吃喝玩乐,有时候在一个地方一住就是3、5天!张择端当然希望如此,所以并不催促,从东京到陕西这一行人居然走了两个多月!
进入陕西后,张择端选择北上,他原本以为童川会跟自己一同北上延安府探听情况。没想都童川却要跟随沈柏景去京兆府。
张择端半信半疑的问道:“世子真的不跟下官去延安府?”
童川道:“我父王让我去京兆府查看产业,我去延安府作甚?你告诉种老侯爷,我正月十五便去延安看看那里的花灯。”
张择端见童川对探听西军的虚实和种师道的去向完全不关心,觉得可能自己是多想了,于是辞别了童川和沈柏景,打马扬鞭直奔延安府而来。在路上他先打发王炳去延安府探听消息,当得知种师道已经返回了延安府后,他不在迟疑,加快速度往延安府而去。
张择端是钦差的身份,到了陕西各州县当然都有地方官接待。让张择端奇诡的事请是,当他打听西军动向的时候,这些官员都是支支吾吾推脱不知。张择端来到延安府见到种师道后一系列的颁旨、慰问之类的自不必细表。张择端毕竟没有真正加入西军团队,因此种师道对他还是非常客气的。
种师道照例摆宴为张择端接风洗尘,酒宴之上,种师道对张择端道:“张大人一路辛苦,这西北苦寒比不得东京繁华,这永兴淳(烧刀子)还是张大人当年赐的名字,请大人先先喝上一杯,暖暖身子。”
张择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多谢侯爷赐酒。”
种师道笑道:“老夫一介平民而已,平时就是贩酒、买布赚些养老钱而已。”
张择端道:“老侯爷,这朝中大臣对您的传言可是不利呀。”
种师道笑道:“对我有什么传言,还不是张大人的一句话吗?”
张择端随手取出一封奏折,道:“这折子已经写好了,还请老侯爷给矫正一番。”
种师道说道:“这个给朝中的奏折,老夫看不太合适吧?”他嘴上这么说,可是却随手接过奏折看了起来。
张择端的奏折之上写明种师道就是在清涧堡养病,现在病已经大好了,在延安府做生意。这奏折之上的内容跟张子凡传递给朝廷的信息相同。其实张择端一直不断给西军提供情报,包括这次直接将锦衣卫的王炳带在身边,就说明他一直是心向西军的。只不过种师道通过王定六以及在东京的长子种世仁多次跟提请张择端加入西军的事请,张择端都不置可否。
种师道把张叔夜留在了西夏,他身边缺少文官的,所以这次看完这道凑折后决定亲自招抚张择端。种师道说道:“张大人,老夫老眼昏花的也看不清楚奏折中的内容,就都按大人的意思写吧。”
“好”,张择端接过奏折,对随从道:“去,立刻将这个奏折用宝(盖章),然后快马发往东京,天子十分关心老侯爷的身体。”
种师道见张择端如此行事,非常高兴,道:“汝倒是一个识时务者之人。”
张择端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在下虽算不上俊杰,也知道老侯爷志向远大,非我等庸俗之辈能望其项背的。”
种师道说道:“以汝之才,当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屈才了。”
听了种师道的话,张择端立刻明白了种师道的意思,他并没有顺着种师道话说下去,而是说道:“翰林院编修也不错的,可以看到各种书籍善本,我一个读书人,也就这点爱好了。”
种师道说道:“我延安的图书馆可有不少好书,不知先生是否有意参读。”
张择端道:“听说老侯爷的《物理集注》乃是天下奇书,下官也是收集了一册,不过在下才疏学浅,无法领略这其中的奥妙。我还是适合在翰林院读一些五经四书舒服些。”
种师道见张择端婉转不接受自己的招揽,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不过这次西军能过此一关,还多多指望张大人了。”随即他给身边伺候的种山递了一个眼色。
种山立刻拿出一个托盘,上面放着10锭黄金和1000千贯的军票。张择端看着这些钱财道:“大人厚爱了。小人平生由三好酒、画、现在又喜欢上了养狗。上次出使延安府老侯爷赐给我一套玻璃的文房,让我倍感荣幸。这些钱财受之有愧。”
种师道深知张择端还不知道他画的《清明上河图》在后世的价值,道:“赏赐大人所赠《清明上河图》我甚是喜欢,那一张画比这些钱财价值高过千倍,大人不必担心,放心收下便是。”
张择端道:“一张画而已,怎能……”说道此处,他突然意识到什么,道:“我也不是木纳之人,老侯爷要是又看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吩咐就是。”说完,他就收下了这盘金锭和军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