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任无恶又问道:“请问,城主是否可以操控飞升四劫?”
黄衣人摇摇头道:“不知道,也不好说,也许会吧,也许不会,你若是运气好了,见到城主可以当面问问他。”
任无恶苦笑道:“但愿我能有这个运气。”
黄衣人悠悠道:“你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没问。”
任无恶先是愕然,然后醒悟,随即问道:“那请问这次使者难道是奉城主之命前来接引任某的?”
黄衣人微微点头道:“正是,我们四个只有接到城主之命,才会出来接引人进入中土。”
任无恶皱眉道:“原来如此,那请问使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黄衣人随口道:“不好说,也许是好事也许是坏事,但能被城主点名接引,总归是风光的,最起码看起来很风光。”
任无恶苦笑道:“那之前那些人是否见过城主?”
黄衣人很干脆地道:“不清楚,也许见过也许没见过。”
任无恶又问道:“是不是使者其实也很有可能就是城主呢?”
黄衣人嗯了一下道:“也是有可能的,也许我方才说的那些都是假的,就是个胡编乱造的故事。”一顿后,他继续道:“快到了,你还可以再问一个问题。”
任无恶稍一沉吟后道:“劫灵可有办法斩灭?”
黄衣人叹道:“你这个问题也问得不错,劫灵也并非真的不死不灭,能彻底斩杀劫灵的是种大道法则,那便是轮回法则。”
任无恶闻言若有所思片刻,才喃喃道:“轮回法则,轮回法则。”
他听元儿说过,轮回法则曾是至高法则之一,但经过天帝的整理后,轮回法则并入到了本源法则中,但元儿没说哪种本源法则有轮回法则之力,他猜测应该是时间法则。
前方的黄衣人忽然停步,慢声道:“就是轮回法则,只有蕴含有轮回法则之力的功法神通或者是法宝灵符,都能斩灭劫灵,但在上境蕴含轮回法则的功法法宝又是少之又少,因此渡劫城内的劫灵就是越来越多,唉!那些人也是生不如死啊!”
任无恶也停了脚步,再看前方依旧是波涛汹涌的大海,红日当空,万里无云,海天一色,景象绝美。
他在黄衣人感叹时,心里萌生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且还是一闪而逝,没让他想明白弄清楚,但应该和轮回法则有关。
想到元儿说的那些话,自然也会想到这个便宜女儿,元儿还在呼呼大睡,任无恶都记不清楚她睡了多久,双方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只能时常听到她的鼾声。
现在即将进入中土,元儿似乎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难道她是要自己到了天界才会睡醒?
“我们到了,前方便是只是中土。”
黄衣伸手指指前方,慢悠悠地道。
任无恶拱手道:“多谢使者接引。”
黄衣人悠悠道:“我是奉命行事,这些都是应该做的。你可以再看一眼上境,也许这就是上境留给你的最后印象了。看看吧!”
任无恶目光流转,环顾四周,将那大海苍穹深深印在了心上,而那一刻他也有了与这片天地相通相融,浑然一体的感觉,也抛却了所有的杂念困扰,心境顿时进入至静至清至纯之境!
就在这刹那间,静虚诀竟然有了突破,应该是提升了一个境界,令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清醒空明通透!
黄衣人也感觉到了他的内心变化,目光一闪,神情微变,但又在很快恢复平静,继而缓缓道:“走吧。”
说着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前方虚空忽然就出现了一片异彩光幕,光芒流转,宛如彩虹。
黄衣人在前,任无恶在后,二人闪身进入光幕,身形一闪不见,那光幕在数息后消失。
随着光幕消失,风浪大作,空中乌云密布,无数巨型妖兽在海浪中飞跃,嘶吼咆哮,厮杀缠斗,原来这才是这片海域真正的模样。
进入光幕后,任无恶并无任何不适之感,眼前也没有觉得一亮或者一黑,就是眼前的景象忽然变了,他已不在大海之上,而是站在了城墙上。
他觉得脚下的就是城墙,只是这城墙极为宽阔,少说有千余丈,是一种黑色岩石修建而成,两端无限延伸,一眼望去不见尽头,就如一条黑色的巨龙躺卧在大地。
黄衣人并未消失,还在任无恶前方,他指指前方道:“里面就是渡劫城,你脚下就是城墙,以及南城门,在你身后便是城外,你可以看看。”
任无恶转身望去,随即微微动容,他见到的是一道道接天连地的巨大风柱在急速旋转,而在风柱之间还有无数奇异光芒闪动,有的犹如雷霆般灿烂,有的如彩虹般绚烂,再还有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空间黑洞旋涡,时隐时现,似有若无。
城外的空间似乎已被这些……东西完全占据充斥,根本看不见天地,而任无恶感受到的亦是浓烈到了极点的煞气死气。
他以本心慧眼一看,确定不论是风柱还是异彩奇光以及那些旋涡黑洞皆是由诸多法则之力凝结生成,繁杂多变,诡异至极,一旦陷入其中,不是死就是生不如死,别无他路!
虽然只是看了片刻,任无恶已是大受震撼,这时黄衣人又说道:“听说中土是天帝开辟而成,原本是为了上境修士能够较为顺利的进入天界,可现在却成了上境修士飞升天界最后也是最大的阻碍。”
任无恶微微一怔道:“还请使者赐教。”
黄衣人稍一犹豫,才道:“传说最初上境之人飞升天界只需踏上飞升之路,然后达到升仙台。但很多人会在飞升之路上遭遇意外,从而跌落坠落,然后被四下周围的空间黑洞旋涡所吞噬,消失不见,等到天帝开辟出中土建立了渡劫城,人们即便飞升之路上跌落,也会安然落在城内,这样就还有机会有可能再次踏上飞升之路。”
任无恶恍然道:“也就是说,渡劫城原先是为了修士们休养生息的地方,可现在为何变的……不一样了?是因为天帝转世吗?”
黄衣人叹道:“天帝转世后,中土便有了变化,先是城外法则之力有了异变,然后城内又有了四劫,刚开始四劫威力并不算强,但一直都在增强,有了四劫便有了劫灵,延续至今就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渡劫城也正就名副其实了。”
任无恶心道,天帝转世果然影响巨大而又深远,那城主让使者前来接引我,是否就是因为我是天帝化身,光明真体?
“好了,我说的够多了,也只能送你到这里,进城后你可以随意行走,找一个安身之所,祝你好运。”
黄衣人连声再会也没说,话音未落,人已不见。
任无恶朝着黄衣人之前所在的位置,深深一礼,默默说声多谢,然后走过城墙,进入城内。
城内与城外相比,完全是两个世界,临近城墙的这片区域竟然是一片连绵起伏,郁郁葱葱的青山,可谓是山峦叠嶂千峰里,云烟深处水茫茫。
山色之美放在上境人间都是少见,且灵气充盈,完全是绝佳的修炼之地,在这里开辟洞府,修炼渡劫最合适不过了。
任无恶也在群山中发现了一些修士的气息身影,有些人也仰首看了看他。
不过任无恶并没有在这里安身的打算,他想先在城内转转,看看能不能遇到故人熟人,只是渡劫城又是极为广阔,转遍了是需要一些时间。
只是穿过那片山区,就用了半日时光,接着又是一片湖泊,说是湖泊但也可以称为海,碧波无垠,风高浪急,湖面上还有诸多岛屿,岛上也有修士居住,这里果然是山海俱有,而且风景景致都很不错。
翻山越海后,终于见到了一座城池,城墙高耸,城门大开,天上地下皆有人来人往,远远一看就觉得城中定是甚为热闹。
到了城门近前,任无恶飘然下落,凝目看了看后,缓步向城门走去。
迎面正有两人谈笑风生地走来,二人皆是男子,看外表算是一老一少。
老者一身灰衣,白发白眉,面色红润,目光清澈有神,身形高大而又挺拔,宛如一棵苍劲的古松。
少者一袭蓝衣,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恰似一棵参天白杨。
就听那年轻人笑道:“陆兄,没想到此次春雨城开启,我等竟然会有这样的福利,那些傀儡当真是妙趣横生,令人乐而忘返。”
老者也笑道:“朱兄所言极是,此次我等虽未飞升,但能够享受到此等艳福也是值得了,哈哈。”说着二人相对大笑。
任无恶闻言不觉诧异,那二人见到他也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便与他交错而过,然后又说笑起来,说到欣喜处又是一阵大笑。
任无恶本想向这二人请教一下,可见对方对自己视若无睹,他不好打断人家的雅兴,便怀着疑问走进了这座春雨城。
城内街道宽敞,两边大小房屋鳞次栉比,看起来像是商铺,但都是空无一人。
街道上并无多少行人,任无恶走了一会儿,也就遇到了四个人,而且这四人都是两人一组,结伴而行,和之前那二人一样,说笑着漫步而去。
任无恶朝着他们来的方向走去,渐渐向城中心深入,遇到的人也逐渐多了,很多人都是结伴而来,但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熟悉的,这春雨城还真是有些古怪。
很快任无恶就知道这些人去往何处,是城中心的一座高楼,这座楼为青绿色,高达百丈,有三十三层,飞檐斗拱,古色古香,远远望去十分醒目。
到了高楼近前,任无恶就见到人们自大门鱼贯而入,大门上的一块匾额上有着三个金色大字……春雨楼。
看起来此城是以此楼得名了,从之前那些对话里任无恶已是才想到了这里是什么场所,只是他没想到,渡劫城内竟然还有风月之地,真是岂有此理!
见人们三三两两进入楼内,任无恶在门前稍一徘徊后也迈步进入。
大厅极为宽敞,有千丈方圆,放置着数十张圆桌以及若干椅子,此刻几乎已是座无虚席,算起来只是大厅一层至少已有三四百人。
一层如此,其他楼层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任无恶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这么多人,一时间还真有不知所措。
这时,在他前方不远处有人忽然招手道:“这位道友,如不嫌弃,请过来与我同座。”
任无恶也没犹豫,快走几步到了那人近前,对方已然起身,笑道:“道友来晚了,想找座位就有些难了。”
那人穿着一身青衣,长身玉立,人品俊逸,笑容可掬,气度雍容,令人一见便会心生好感,与之亲近。
任无恶拱手道:“多谢道友了,若非道友邀请,任某真有些进退两难了。在下任无恶,还未请教道友尊姓大名?”
对方听到他的名字,神情眼神并无变化,显然是不知道眼前之人的威名盛名,他还礼道:“道友客气,在下柳长街,柳树之柳,长街便是长长的街道,来,道友先请坐,我们有话坐下说。”
二人的对话举动并未引起他人的注意,柳长街所在的座位正好是一个双人小桌,桌上也并无什么茶水饮品,其他桌子也是如此。
二人坐下后,任无恶笑道:“原来是柳道友,幸会幸会。”
柳长街问道:“看样子任道友应该不久前才进入渡劫城吧?”
任无恶点头道:“正是,任某几日前才到的这里,还未找到一个合适的居所,方才见到这里有不少人进出来往,一时好奇便过来看看。”
柳长街笑道:“那道友可真是来对了,这春雨城春雨楼只有在四劫之后会开启一段时间,长则一年短则半年,如今已是开启了三个来月,但每日还是人满为患。”
任无恶好奇地问道:“请问道友,这春雨楼究竟有何神奇之处,会让大家趋之若鹜?”
柳长街笑道:“其实也就是个消遣之地罢了。如果放在尘世当然不算什么,可在这里,经历一场大劫后,劫后余生者谁不想放松一下,如此此地自然就成了争相前来之所了。”
任无恶奇道:“那经营春雨楼的又是何人?”
柳长街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当然是城主了。”
任无恶心道,果然是城主的手笔,这位城主如此做又有何目的呢?单纯只是想让劫后余生之人松弛一下吗?这样想着,他又问道:“那这春雨楼的消遣方式又是什么呢?”
柳长街笑道:“任道友,你看看这里是否都是男子?”
任无恶微微点头后便已恍然,“任某懂了,多谢道友指点。”
柳长街摆手道:“道友客气了。不过想在这里消遣也非人人皆可,是需要一些代价的。”
任无恶皱眉道:“道友说的代价应该不是灵玉之类的物品吧?”
柳长街笑道:“当然不是,城主要灵玉又有何用,他要的是稀奇一些的东西。”
任无恶问道:“例如呢?”
柳长街道:“像是一些独门功法心诀,又或者是稀有的灵丹药材,总之就是城主觉得稀奇的物品就行。”
任无恶苦笑道:“如此说来,所谓的稀奇之物,是由城主来定了。”
柳长街点头道:“正是如此,只有城主觉得稀奇才行。前几日我听说一个道友拿出一块黑不拉叽的石材,就得到了城主的认可,让他在春雨楼内痛痛快快玩了三天三夜,那真是逍遥销魂到了极致,令人艳羡不已。”
任无恶好奇地问道:“恕我好奇,那陪侍的又是什么人?”
说起这个,柳长街顿时有了精神,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道:“那些女子皆非俗物,不仅美若天仙,还能幻化成你所心仪之人,但又都是实实在在的美人,我们将其称为仙偶,仙子的仙,木偶的偶。”
居然是叫仙偶,魔偶仙偶,难不成这些所谓的仙偶,也是某种神通所化而成?
任无恶微微动容道:“那些女子皆是傀儡吗?”
柳长街正容道:“虽是傀儡但又和真人无疑,奇妙之处又在真人之上,其中乐趣只有亲身体会后才能明白,那真是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
任无恶笑道:“如此说来,柳道友已经有过一次艳遇了。”
柳长街叹道:“正是有了一次才会想有第二次,就是不知道这次我能否那么幸运了。”
任无恶问道:“那上次柳道友拿出来的是何奇物,能得到城主的认可?这个能说吗?”
柳长街笑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上次我是以自家心法得到了城主的认可,与仙偶缠绵了三日。”
任无恶也没问值得不值得,因为一看对方的样子,就知道了答案。
暗暗摇摇头,任无恶就道:“看起来这仙偶真是魅力无穷了。”
说着看看四下,继续道:“那这……”他忽然有些词穷,顿了顿才道:“那这置换何时开始?”
柳长街说道:“快了,一会我等只需将自认为的稀罕之物放在桌上便可,如果得到城主认可,你我的物品就会被城主收起,没有的话,只能扫兴而归了。”
在他说话时,其他人已然有了动作,纷纷拿出各自的东西放在桌上,每人的神情眼神都充满了期待渴望,有人甚至还在低声祈祷,那虔诚的模样真是很难将他和纵横上境的皇者联系在一起。
柳长街也将一物拿出放在桌前,那是一枚深青色的玉符,表面之上有金色灵纹闪现,一看就非寻常之物。
柳长街轻抚玉符,颇为感慨地缓缓道:“这枚玉符是家师所传,据说是天界之物,也许其中藏有天界功法,但一直以来,家师和我都未曾发现玉符蕴藏的秘密,我并无传人弟子,因此便将此符带在了身上,本想着飞升之后,能在天界发现其中奥秘,可我只怕是没机会了。”
任无恶忙道:“柳道友何出此言?既然道友还在渡劫城,自然就有机会飞升天界。”
柳长街苦笑道:“任道友可知我进入中土已经多久了?”
任无恶摇摇头,对方叹息道:“已是五百余年了。”
任无恶闻言不觉动容,柳长街又道:“在渡劫城像我这样的人比比皆是,数百年的,千余年的数千年的亦是大有人在。我等虽然渡过了数次飞升四劫,却有没有踏上那条飞升之路,最终侥幸没有成为劫灵,可刚进入渡劫城的那份雄心壮志已然是消磨殆尽了。”
轻叹一声后,他接着道:“其实道友刚入渡劫城,本不该来这里,正所谓销魂窟便是英雄冢,若是……我的意思道友应该明白。”
任无恶拱手道:“多谢道友提醒,是我鲁莽了。只是此刻离开,只怕不行了。”
柳长街点点头,微笑着说道:“道友既然来了,那就顺其自然,随遇而安吧。不过,道友即便不想和一亲仙偶芳泽,也得拿出一件物品来做做样子才行。”
任无恶苦笑着摇摇头,无奈地说道:“我事先并无准备,也罢,就随便找个东西充数了。”
他稍一寻思后,从藏星戒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那是一枚玉简,记录的是一门名为紫元的剑诀,这门剑诀还算不错,是他收来的战利品,以前对他有一点借鉴之处,不过也是仅此而已。
任无恶刚将玉简放在桌上,就听到周围有人发出欢呼声,随即就见到柳长街的那枚玉符已然不见。
以他的眼力感知,竟然是毫无察觉,仿佛那枚玉符是从未出现过,这便是城主的神通手段!
玉符没了,柳长街顿时大喜,也欢呼一声,任无恶看看大厅,默默一算,高兴者也就二十余人,其他人无不是垂头丧气,长吁短叹,有的更是如丧考妣,含泪欲哭。
见任无恶的玉简还在,柳长街就安慰道:“道友无需懊恼,今后还有机会。”
任无恶笑道:“我无妨,祝道友玩得开心,我先告辞了。”说着拱手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