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家,
书房里,
赖夫人正劝说着儿子:“布衣啊,你岳丈也是为你好,回头,无论替你谋得什么官职,你都得好生酬谢,切不可像这般摆脸子与人。你要知道,你已不是从前了,再不改改你的脾气,那真就……”
不等母亲训完话,赖布衣即没好气的打断:“是!我是不如以前了……我也很讨厌现在的我!我后悔不该听您和……和岳丈的话,入仕途……不!是我根本就不该勤王渡江!我早该管自己云游天下去,那就不会弄成现在这般束手束脚,不得自由……”
赖夫人闻言,也来了气,指责道:“你还提勤王那件事!要不是你故弄玄虚,假手于人,何至弄出些本不会发生的事来!譬如那傅天华,若不是你给他机会插手其中,他也就是流落在外的世家子弟回归门墙,大不了显个富,何至于得以跻身仕途,与你分庭抗礼……”
一提到傅天华,赖布衣便生愤懑。
赖夫人则将话题一转,问道:“先不说别个,为娘且问你,你不想你岳丈为你谋一官半职,难道,你要接受你另一位岳丈的安排,去管理作为蕴仪嫁妆的那几间铺子吗?你口口声声说,矢志于风水数术,觉得为官不得自由,那当了生意人就能自由了吗?”
赖布衣当即回道:“娘,您说什么呢?我连官场的腐味尚且受不了,何况是那铜臭味!”
旋即,他怨怼的甩出句:“若不是要念着堂前尽孝,以及那不得已而娶之的妻房,我真的很想一走了之!”
赖夫人听后,作痛心状的道:“布衣,你这是在怪为娘拖累了你是不是?”说着,啜泣起来。
就在这时,但见吴蕴仪出现在房门口,怨艾的道:“赖布衣,你后悔娶了我是不是?我知道,在定下婚约那天,你就讨厌我……既如此,你又为什么要答应?我爹可不曾拿刀架颈强迫于你吧?”说罢,掩面哭泣着向外走去。
晓岚见状,忙去追赶。
晓意则冲着赖布衣,替其不平的道:“姑爷,您就算不满意咱们家小姐,也别总拿话戳人吧……小姐自从有孕,不是吃不好,就是睡不好。就连脾气也差了很多,不是动不动生气,就是难受掉眼泪……今天好不容易,开心了些,想着姑爷在书房看书会累会饿,就命奴婢做了些糕点,打算来跟姑爷一起吃的,可姑爷您……”
赖布衣遂甩出句:“我与自己置气而已,我说蕴仪了吗?”
就在这当口,只见晓岚跑回来大喊:“不好了,小姐摔倒了!”
赖夫人一听,赶紧拽上儿子往外跑。
母子俩跑出书房后,在通往前庭的走廊上,见到了已经被扶起坐在一旁的吴蕴仪。
赖夫人当即上前紧张询问:“蕴仪,可有大碍?那个,肚子疼吗?”
吴蕴仪刚要做回应,但看到赖布衣过来后,便没好气的道:“我既是个惹人嫌的,我那孩子也是个不受待见的,管他好歹与否!”
赖夫人忙好言劝慰:“蕴仪,可莫要这么说……有说小孩子很小气的,听不得些不好的话,尤其是出自自己娘亲的口……婆母知道,你嫁来我们赖家,多少是委屈了你……那个,布衣他向来是个不会说话的,你不用跟他置什么气的。你如今有孕在身,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
转而,她以训斥的口吻,对儿子道:“布衣,还不快抱蕴仪回房间休息……”
跟着,她吩咐晓岚:“还站那做什么?赶紧去请大夫啊!”
对此,赖布衣很是无奈,只得去抱起吴蕴仪后,往后院走。
……
秦府,
花厅里,
秦家夫妇正与傅天华围坐桌前饮宴,但听秦夫人恭贺道:“恭喜你啊天华,你这么年轻,就坐上了尚书的位置,真是难能可贵,来,干娘敬你一杯……”说着,端起了酒杯。
傅天华忙欠身摆手道:“诶,干娘切不可如此,会折煞天华的,要敬,也是天华敬您……”
但看秦桧勾唇阴阳道:“是挺难能可贵的,若不是蓉公主闹了这么一出,让皇上觉得失了体面,想要弥补一二,再怎么年轻有为,也不可能坐上尚书的位置……”
转而,他提醒道:“对了,看你那天,面对董月卿替嫁时,那怒火攻心,六亲不认的模样,几乎想要杀人似的,你对蓉公主还真是痴情啊……你为此,搞得又是伤又是病的,蓉公主也不好过,被皇上罚去了千里岗化业庵幽居思过,你是不是该去看看她……”
傅天华闻言,欠身歉然道:“当日是天华冲动失态,对干爹和干娘有所不敬,天华在此,向二位赔不是了……”
秦夫人先是笑着摆手道:“诶,天华,你也是事出有因,才会那般暴怒的,干爹干娘又岂会因此介怀呢……”
随即,她微带责怪的口吻对丈夫道:“老爷,天华这身子才好,就回来任职。你看他连公务都不曾得空处理,就来与我们相聚……蓉公主那边,去呢一定是要去的,但也不急于一时……毕竟,因着那件事,两厢见面,多少会有些尴尬的嘛……”
却听秦桧,看似冲口一说的道:“要论尴尬的话,怕是那董月卿吧……”
随即,他又作提醒状道:“对了,宗煊因顾着董月卿的名声,正准备要娶她……虽然,董月卿是替嫁,但你们已经拜过天地,喝过合卺酒,名义上已算是夫妻。当然,你心里只有蓉公主,自是不会承认这所谓的夫妻之礼。不过,宗煊这么做,似乎也是于理不合。于你,更是会为人所诟病啊……”
傅天华听罢,脸上掠过一抹几不可察的愠怒。
转瞬,他露出如春风拂面般的笑容,边替秦桧添酒夹菜,边阴阳道:“自从认了干爹干娘以来,一直都是干娘对天华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倒是第一次感受到干爹的关切,还真是难为干爹了……”
秦桧皮笑肉不笑的道:“诶,也说不上是关切,提醒下罢了,毕竟,这都是你的私事,怎么想,如何做,取决于你,旁人顶多说说而已嘛……”
就在他说话间,傅天华业已转向秦夫人,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递上道:“干娘,这是天华特意为您挑选的礼物……”
秦夫人遂接过锦盒来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只通体晶莹剔透的玉镯子。
她很是喜欢,边将玉镯子拿起把玩,边笑道:“哎呀,天华,成色这么好的玉镯子不多见呐,还是你眼光好啊……”
傅天华乜了眼秦桧后,面露狡黠的对秦夫人道:“据说这玉镯子拥有神力,寒冬温,炎夏冰……干娘快戴上试试,可有如此神力……”
他说着,动作轻柔的拉过秦夫人的手,替她将玉镯子戴到了手腕上。
随即,他笑得眼眉弯弯的问秦夫人:“怎么样?干娘可有感觉到玉镯子是冰的还是温的?”
秦夫人感受了一下后,笑着点头道:“嗯……好像有一点温温热热的……”
秦桧看傅天华还拉着妻子的手未放开,便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傅天华微一挑眉后,故作失觉的道:“啊……尽顾着干娘了,差点忘了给干爹的礼物……”说着,抬手一击掌。
只见吴飞,带着两名侍从,抬着个长形的樟木箱子走了进来。
待箱子放落地后,傅天华示意秦桧和自己起身走至箱子前。
随后,他边揭开箱盖,边对秦桧道:“干爹素来喜欢古玩,亦是个中的行家,见过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但请甄别一下,天华替您物色来的可算得上是宝贝……”
秦桧闻言,放眼看向箱内。
只见里面是一匹立起来有半人高,用整株黄杨雕刻而成的骏马,做工细致到连马儿的鬃毛都根根可见,马的双眼亦炯炯有神,马姿则呈跃跃欲试状。
秦桧不由赞道:“嗯,粗看木的成色,不下百年。雕功方面,没有三四十年的火候,是雕不出这般灵动之姿的……”
但听傅天华笑道:“能入得干爹的眼就好……啊,对了,天华替干爹算了下流年,会有些小冲撞,故,天华特意替您寻了这个物件来挡煞。干爹只需将其置于书房的三煞位即可……”
秦夫人见此,遂不失时机的向丈夫进言:“老爷你看,天华多为你着想,你还那般嫌他……”
但看秦桧,一摆手道:“嗯,行了……不是说,是给天华接风洗尘的嘛……来,喝酒喝酒……”说罢,顾自坐回座位喝起了酒。
秦夫人遂也招呼傅天华重新入座,继续饮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