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堂是在凌晨时分回来的。
彼时整个船队除了守夜的护卫和凌老头,其余人都还在梦乡之中。
凌老头看到谢玉堂才松了一口气。
谢玉堂跳下马,让马在草地上吃草,对凌老头道:“裴二哥教了我怎么观星辨路,还有就是怎么标记标记物,他说,在行军打仗的时候,地势只要复杂一些,地图就不管用了,要靠这些才不至于迷路。”
凌老头轻点了下头,道:“这倒是不错。”
江湖人也有江湖人的记路法子,特别是镖局,都有自己专门的方法。
只是,江湖人就算走错那么一点路,转悠回去再走也没多大的事,而镖局基本上是沿着官道走。
要真比起来,肯定没有裴二那行军之中得来的经验靠谱。
谢玉堂左右看看,低声道:“师父,他们是往北走,我觉得,他们是往京城走。”
凌老头嗯了一声,道:“管他往哪走,你祖父只是还裴将军的情而已,旁的事,不搅合。”
谢玉堂嗯了一声,想着分开之时裴钰回头问他:“谢小弟,可想从军?”
可想了几遍,他还是没有说出来这事。
等以后,等他想清楚了以后,再找机会去跟祖父说吧。
谢玉堂将马牵上了船,便回去舱房睡回头觉。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船也已经停进了扬州府码头。
扬州府是大城,十几年前,扬州世家大户受淮扬王暴政所苦,集体出资资助了当时不过占据了一小片地盘的北周皇帝,又杀了淮扬王任命的扬州知府和守将,开门迎了北周军队入城,扬州城并没有多受战火之苦。
而运河重新开通后,扬州府占据了交通便利之利,更加繁华。
只是因为渡口封船,扬州城的码头也极为拥挤,谢家的船刚进入码头,便被码头小吏告知,只能停留一日。
船停靠上码头后,谢清便带着谢玉堂上楼去找江文绚,邀请江文绚几人进城玩玩。
因是只能停留一日,一行人在吃完饭后,便又分作两波,谢玉堂带着江文绚等人去游瘦西湖,谢清则是去城里主街逛逛,想买些漆器和玉器。
扬州城靠着码头那处是几条很是热闹的街,便是入了夜,也依然灯火通明,行人涌涌。
几人玩完了瘦西湖,便又开始逛那几条街,随意的在街上小店里吃了饭,一直到将近子时才回到船上。
次日一早,船便离开扬州城,继续北上。
而吃过早饭后,谢玉堂便到了李春风舱房里。
拿着那个李春风刚绣好的大荷包看了看,谢玉堂道:“那个种子,牛管事看到后很是惊喜,他说,以前在原来的庄子里就听人说过,在番外有一种一年数熟三季的稻谷,他一直想寻找种子,可惜一直没有找到,现在有了那些种子,他一定能种出新的稻谷,就算出不了三季,但是一年两季,再利用冬季沤肥,那田地的产量也会提高很多。”
回来之后就是盯着那两裴公子,弄得他都没有机会跟李春风好好汇报了!
直到现在,才能说出来。
李春风喜道:“真的?那可太好了!”
谢玉堂点点头,想了下,又道:“不过,牛管事说,种子不多,他只能试着来,估计得要一两年才能出效果,嗯,他的意思是,如果我们的田都要种上这种稻谷,至少还得三年的时间。”
李春风笑道:“三年已经很快了!”
牛管事说过,他那冬种麦春夏种稻的法子,是从十几年前便开始想,如今才算是完全成功。
谢玉堂名下的田地那么多,便是种子,都要翻上两年才够数。
谢玉堂嘿嘿一笑,道:“是啊,我也觉得很快,对了,关于合约,宋先生还说了,这个合约的量很大,全数供应后,咱们织坊到五月的生产出来的织品也就是粗布剩下的多,他说,你原来提过,如果织品的销售有变,咱们生产也要有所变化,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准备跟织坊管事说,马上减少粗布的量,增加细棉布和丝绸的量。”
李春风点头道:“宋先生是对的,嗯,小少爷……”
“别叫我小少爷!”谢玉堂打断了她的话。
李春风带了些不解的看向他。
谢玉堂微微扭过头去,不敢正视她的道:“你又不再是我家雇佣的人了,以后,以后你就只是夫子的女儿,你是我师妹!你以后,应该如同喊秋雨哥哥一样,你要叫我玉堂哥哥!”
这么些年,他早就不想听她喊他小少爷了!
可是,李春风说什么礼不可废,她既然拿了谢家的工钱,那谢玉堂就是她的雇主,自然要喊小少爷。
可现在不一样了!
祖父说过,江家已经是两个举人,门第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这也就是江家低调,又是住在谢府后面那种偏僻之处,知道的人不多,再加上江文绚也刻意的不去宣扬。
否则,江家的门槛都会被踏破。
就那旁的举人,中举之后,不知道多少送礼的,还有很多大户和商户想将自己名下的田地和铺子挂过去。
光这一项,若是江家愿意松口,一年一两百贯的收入是随便拿的。
只不过是江文绚为人清正,不屑于去做这种事而已。
但只要入京,就算不参加春闱,江文绚也可以去求个官职。
那时候,李春风就不光是举人家的姑娘,还是官家的千金了。
而早在去年年底,李春风便不再收谢府给的月钱,便是后来帮忙宋先生算账,也说是谢清已经一次性付清了。
那,既然不是雇主了,自然,自然就不能再喊小少爷了!
这话他早就想说的,却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机会,再说李春风也很少唤他小少爷,便一直拖了下来。
直到这次,因为那两裴公子,李春风唤了好几次小少爷,引得那两人一再的旁敲侧击的询问,想知道李春风是不是谢府的丫鬟,他才下定决心,一定要让李春风将这称呼给改了!
瞅着他那模样,李春风笑出了声,道:“好,以后,我都唤你师兄。”
谢玉堂说的也不错,以现在谢江两家的身份,特别是入京之后,她也的确不好再叫小少爷。
谢玉堂转回头看着她,小声道:“夫子以后是要做官的,这,做官的人都讲究个名声,那个,春娘,我还是觉得你叫我玉堂哥哥比较好。”
李春风想了下,笑道:“我爹不会在意这些的,他没觉得做夫子是不好的名声。”
看着谢玉堂的脸一下垮了下去,李春风拿出了那个绣着猫扑铜钱的大荷包,递给了谢玉堂,笑道:“呐,这个送你,玉堂哥哥。”
谢玉堂立时心花怒放,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小心的接过那大荷包后,又道:“春娘,我也想要新袜子!”
李春风切了他一声,起身去裁细棉布。
谢玉堂赶紧起身,给她递剪刀,拿直布,递针线。
直到凌老头把他给拽下去练功。